【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你一定要幸福   作者:姚桉桉   第一章   图书馆里安静得只剩下翻书的声音,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怀揣着梦想勤奋好学的少年少女,我被淹没在这中间,捧着咖啡狂K刑法书,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夏柏彦的电话来了。   “在你学校东门口等我。”   算上标点符号一共十个字。   夏大老板对我向来惜字如金,电话里说话的字数跟新闻标题是同一规格,极少超过十五个字,且句型千遍一律的都是“我在XXX等你。”   我将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喝完,将书胡乱收拾了一下,也懒得带走直接就放桌上,顺便还能替我占着座位。   倒不是我没有公德心,而是在S大这所号称重本的院校里,图书馆里的座位就跟市中心地段的房子一样,寸土寸金,随座位短缺发展出来的“霸座位”文化,也在这所大学里发扬光大。生活在S大里的我,自然不能免俗的接受了这种文化的熏陶。   我提着包,一路小跑着往东门而去,在东门口,真的是非常恰巧的看到一艺术学院的女生站在路边,其前面的红色宝马出来一男的,目测四十出头五十不足,秃着半个头,腆着半圆的肚子,在我面前非常自然的搂过那女生的肩膀,上车,然后扬长而去。   我倒没有瞧不起谁,大家做的都是差不多的事,我也没那个资格摆高尚摆道德先锋,只不过我脸皮薄,没敢直接在学校么口明目张胆的上车,我会走到离校门口五百米远的极度人烟稀少的路边,再虔诚的等待我的金主的到来。   那地方的好处在于不容易遇到熟人,而夏柏彦过来的时候可以一眼望见我。   还是二三月的天气,咋暖还寒的时候,吹过来的风丝丝的凉。道路两边不知名的树开了无数黄色的小花,在春风中轻轻的飘着,地上覆了一层细细的黄色花瓣。   我站在树下,看着前面来来往往驶向四方的车辆,它们从我身旁经过,却从不为我停留。有时候我觉得我的心是荒凉的,就像地上那些无数飘落的花瓣。   五分钟之后,我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保时捷缓缓向我驶来,我很自觉的自己开门上车。   看吧,同样是金主,给的待遇还是不同的,我就从来没有享受过夏大老板亲自下车亲我额头楼我肩膀牵我手给我开车门的待遇,好在夏大老板对我这只金丝雀在金钱上向来大方,以此足够抚慰了我不平衡的心。   我关上车门,车里太安静,夏大老板日理万机,车上多了个人,就跟车里灌进一股空气一样,根本不能引起其动一下眉毛。我自认为我这只金丝雀有责任有义务为主人活跃一下周围的气氛,当然,我是没胆打扰工作时候的夏柏彦的,顶多也就跟前面开车的小余同志开开玩笑:   “小余同志,半个月不见又年轻了不少。”   小余同志背对着我非常礼貌客气的回答:“尹小姐也漂亮了不少。”然后没了下文。   我只能摸摸自个的头发“嘿嘿”两声自讨没趣——话说这年头,连金丝雀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车子在路上继续缓缓前行,车里照旧安静,我实在无聊,干脆侧着身子头靠在椅背上细细的打量我的金主。   年纪,三十一岁,不算太老。   模样,跟“妖孽”这个词还差十万八千里,但跟“帅”算得上是三代以内的亲戚了,至少不会半夜起来看见一个秃头腆肚打着呼噜的庞然大物睡在自己身旁将自己吓得半死。   身家,上亿,包养几个像我这样每个月只要几万块零花钱打发的女大学生是没有问题的。   在我仍在孜孜不倦细细打量着我的金主的时候,金主突然发话:   “为什么一直看我?”   我的第一反应时傻愣一秒钟,第二反应是受宠若惊,第三反应是怀疑他是否是在跟我说话——他在打电话也是完全有可能的。要知道夏柏彦工作的时候,一向是把我当空气,突然这么问起我来,确实是有点惊悚的味道。当我惊悚完了之后,我的第四反应就该是思索怎么回答金主的这个问题了,我总不能告诉他,他家养的金丝雀正拿他跟别家金丝雀的金主作比较吧。   我坐直身子,抬手扶了扶眼镜,用最轻松自然的语气回答:“没什么,就随便看看。”   夏大老板到没再说什么,合上电脑,摘了眼镜,半眯着眼睛伸手揉了揉鼻梁,一副倦怠的样子。   其实有时候我听看不惯夏柏彦的一些行为的,比如说我戴眼镜那是因为不得已,我摘了眼镜就相当于一级残废,而夏柏彦的眼睛好得可以远距离看清楚我脸上微小的雀斑,这样的视力戴副眼镜干什么,纯粹是耍酷扮斯文。   到了酒店,夏大老板继续把我当空气,一个人在办公桌上认真工作,我坐在另一边托着下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房间里安静得除了呼吸声就是我敲桌子叮叮的声音。   其实我有些后悔了,我不应该嫌麻烦,至少应该拿本书过来看,一寸光阴一寸金,争分夺秒学好文化知识,然后才能做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时间不应该被我浪费在敲桌子上。   “帮我泡杯咖啡可以吗?”   前面的人依旧在低着头翻看文件,也没有抬头的意思,而我已经习惯了夏柏彦这样对我说话的方式,只低低说了声“哦”便去执行夏大老板的吩咐了。   酒店里有自带的小厨房,放着有磨好的咖啡粉,有煮咖啡的容器。   我把咖啡倒到他平时喝咖啡的杯子上,咖啡袅袅的冒出氤氲的雾气,香醇的咖啡的味道飘了出来,按照他平时的习惯,不加糖不加奶精。   我把咖啡端到他面前,轻轻的放到桌子上,刚想离开,夏柏彦却突然抬起头来将我拉到他的大腿上,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玩着我的下巴。   “觉得无聊?”   我点头:“有点。”   他低下头,拉开桌子下的抽屉,将里面的一个白色袋子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袋子上的欧莱雅标志让我明白这是一套化妆品。   “给我的?”我问   “嗯”他从鼻子哼出一个声音来,而后又道:“一个客户送的。”   我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怎么不拿回家去送给你妻子,她定会很开心。”   说完我马上就自动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我今天的脑子一定进水了,当小三最忌讳的就是跟金主谈论他家里的中宫娘娘,搞不好就会被误会觊觎中宫的位置,我这是那门不提提那门。所幸的是夏柏彦没在这问题上跟我计较,只是怔怔的有些出神,思绪肯定是已经远离我飘到了我不知道的地方,好一会才喃喃的说了句:   “她从来不会用这种劣质的产品。”   好吧,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同的,对我来说望而却步的名牌,他们称之为劣质产品。不过,我就是再蠢,也不会再跟他在他老婆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他落寞也是他家的事,用不着我来当解语花。   我拿过化妆品,低头寻思着这里面究竟值几个零,拿到网上去拍卖又可以换成几个零。   夏柏彦却突然伸手过来,摘掉我鼻梁上的眼镜,放到桌子上,又伸过手轻轻的捏着我的下巴,细细的打量着我的脸。   “你应该学习化化妆,眼镜也换成隐形的吧。”   夏大老板真是不知学生疾苦,我现在每天是六点半起床,晚上一点钟才睡,一整天的时间都留在了与英文字母和法条打交道上,谁有那个美国时间浪费在化妆和戴隐形眼镜上面。   我拿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讨好的笑:   “怎么,嫌我长得丑了?”   “我只是不喜欢你太学生模样的打扮。”   “……”   我一学生,打扮成学生模样哪里有错了。   心理真委屈,又不能跟夏大老板据理力争,只好微微嘟着嘴,拿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玩着,心里却将他问候了十遍八遍。   过了一会儿,放在我腰上的手轻轻的将我推了推:“你自己去玩会吧,我还有工作,无聊的话桌上有电脑。”   我从他大腿上下来,也不敢打扰他工作,绕着这房间细细的打量了一圈。   五星级的酒店,果然不是盖的,布置得豪华奢华得不像样子,但每一样摆设每一样物品都不会令人觉得多余或突兀。   心里一动,拿出了手机,寻了个最好的角度,竖起两根手指放在唇边摆了个最可爱的POSE,咔嚓一声拍下来,然后坐到床上,打开笔记本,将照片传到微薄,写下:猜猜我在哪里!   5秒钟之后,昵称‘宇宙超级无敌最可爱点点’回复:臭美!   又2秒钟之后,QQ里周点点的头像就闪了起来。   “在哪里?”   “我姑姑家。”   “骗人,我看到你微博里的新照片了。”   “那是平面背景图,拍下来赚粉丝的,你也信?”   某女恍然大悟:“我说你丫头什么时候有钱得住得上五星级酒店了!”   “嘿嘿。”   心虚以及惭愧中……   过了半会,周点点一句长长的句子又发了过来:“诶,我说你姑姑对你又不好,你没事别老是凑过去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沉默了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终是打了一句“其实小时候她对我挺好的”过去。   “那你也说是小时候了……算了算了,我懒得管你,你今晚又不回来了是吧?”   “嗯……明天上午记得帮我喊到。”   OK的手势,接着又是一句:“睡美容觉去了!”   然后对话框里显示对方下线。   第二章   我也关了对话框,上网搜了电影来看,张艺谋的《山楂树之恋》,电影看了大半,我仍不知道这部号称2010年中国最纯爱的电影究竟纯在哪里,看来看去我也只总结出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在革命年代背着党和组织谈恋爱。其实我对这部电影挺失望的,在我印象里,像张艺谋这种大腕,是不应该只拍出这种水平的电影的。上中学的时候,老师给我们放他的《一个也不能少》,那时候看的那才叫一个震撼,激发出了我满身的同情心和怜悯心。   身后的床突然震动了一下,一双手从我背后圈住了我,身后的人将脑袋放在我的肩膀上,往我脖子上蹭了蹭,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的痒。   我将他的一只手拿起来放在我的手上,细细的打量着,修长白皙的手指,比女生的还要漂亮,端咖啡的时候,握笔的时候或者是轻轻捏我下巴的时候,那动作优雅得,像是中世纪欧洲油画里出来的贵族少年。   身后的人没有了其他的动作,只靠在我的肩膀上,气息均匀的呼吸着,我转头看去,他的脸就靠近我不到一寸的地方,眼睛合着,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的颤动。   该是真的疲倦了吧,其实他极少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疲态。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要不我先去洗澡?”   身后的人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的音节。   我拿着睡衣进了浴室。浴室很大,浴缸也很大,大得即使两个人坐进去都不会显得拥挤,浴缸里面带有自动的按摩器,洗浴用品就放在浴缸旁边的白色柜子上,伸手可及。这样的地方,如果坐在里面闭着眼睛泡着暖暖的温水,一定很享受,只是可惜了我习惯了淋浴。   澡洗了一半,浴室的门被拧开,一个人影从门缝里闪了进来,我吓了一跳,本能的用手掩住身体,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才安下心来。   我微微的叹了口气,看他疲惫的样子,我还以为今晚可以躲过去了,没想到……   夏柏彦利索的脱了身上的衣服,然后从身后拥住我,我的手仍还掩着我的胸,脸上火辣辣的烧起来。在我们在一起的两年里,我们的肌肤相亲不在少数,可我还是没有学会与他这样自然的赤呈相对。   温热的水从上方洒下来,打在我们的身上,氤氲的雾气绕满了整个浴室。修长的手指从我的小腹一直往上,拿开我的手,然后停在我全身最突出的地方,男人低沉的,带些不满的嗓音传来:“还是这么小!”   我郁闷,天地良心,这地方要大要小可是半点不由我。   身后的男人扳过我的身体,温热的吻便落在我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上,继续一直往下到我的锁骨,先是如蜻蜓点水一般,越往下,吻越深,最后渐渐演变成激烈。   半夜里,我已经累得趴在床上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时候,微微一抬眼却看到某人落在我身上的表情,很明显的欲求不满的样子,我顿生恐惧,吃力地挪着身体希望可以逃过某人的魔爪。可是身边的人根本不打算放过我,一伸手又将我拉了回来,将我压在身下。   我半哭着求饶:“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行了!”   身上的人轻轻的在我唇上印了一个吻,连哄带骗:“乖,最后一次,做完就让你休息,打起精神来,嗯?”   我欲哭无泪,在床上,是这个男人对我最有耐心的时候,永远精力充沛,不知疲倦。   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我看着眼睑下边厚厚的黑眼圈,我照一次镜子就将夏柏彦狠狠的问候一遍——诅咒他下辈子变成女人,让变成男人的我也这样欺负。   我戴上眼镜,拍了拍那张略微苍白憔悴的脸,强自打起精神来,正是花一般美丽的年纪,是不应该让自己变得苍老憔悴的。   从浴室里走出来,抬眼便看到夏柏彦正坐在沙发上,从他的钱包里拿出一大叠的钞票往我钱包里塞钱。粉色的钱包在他手上略微的倾斜,然后那张连我都忘记了什么时候夹在那钱包底层的有些发黄的照片便滑了出来。   照片里,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依偎着坐在钢琴底下,笑得阳光灿烂。   夏柏彦望着那张照片微微的出神,让我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我有点心虚的说道:“我本来打算要扔掉的。”可是说完我却觉得有点多余了,夏柏彦曾经说过:“把身体给我,你的心是自由。”这是不是表示我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呢?   夏柏彦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照片放回原来的地方,合上钱包,然后对我伸出了手示意我过去,我乖巧的走过去坐到他的大腿上。   近距离的打量他,又一次发现,这个男人天生是让人来嫉妒的,很帅,很迷人,再加上冷酷的气质,无论走在哪里都能让女生尖叫两声。   我将他鼻梁上的眼睛摘下来自个把玩着,他却抬起手来轻轻的抚着我的头发,有些意味不明的问:“跟我在一起的这两年,快乐吗?”   我不知道夏柏彦一大早的究竟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么深沉的问题。我该怎么说呢,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一个好的措辞,于是说了实话:“不快乐的,可是也不难过。”   “恨我吗?”   我摇摇头:“不恨,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感激你的。”   如果不是夏柏彦,现在的尹泠只怕会生活得更加不堪。   “尹泠,其实你是个好女孩。”   拿着眼睛的手僵了僵,好女孩?我以为这个词已经不和我沾边了。恍惚间,又听得他继续说道:   “可是你知道,我不能给你爱情和婚姻,甚至连光都见不得,我唯一能给你的只有物质上的满足。”   我笑笑:“没关系的。”   我从来不奢望从夏柏彦身上得到爱情和婚姻,连做见不得光的情人也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无怨无悔。   “假如有一天你想离开了,告诉我,我……会让你离开的。”   我扶着他的肩膀,在他的额头印了个浅浅的吻,笑道:“谢谢!”   是该感激的,我遇到了一个好金主不是。在一起两年来,除了要求我配合他的时间外,夏柏彦从来不会逼迫我,在物质上也从不亏待我,其实我们连书面的协议都是没有的,当初夏柏彦说“跟我三年。”我说“好。”然后就这样一起过来了。   回学校的时候,照例是在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下车,我对夏柏彦扬了扬手,令我受宠若惊的是,这次夏柏彦居然有抬起头来看我,甚至我错觉得他的脸上似乎有那么微微的温柔的笑意。我错愕了两秒钟之后,坚决认定那是幻影,然后转头,走路回校。   在宿舍里,我急急忙忙的换了身衣服,拿了书去课室。第一二节课注定是错过了,第三四节是巫女的刑法分论。巫女在法学院向来是以严厉着称,点名三次不到堂取消考试资格,期末挂掉的人总在三分之一左右,所以每年法学院的学生考刑法,绝对可以比拟理工科的学生考高数,一样的胆战心惊。因此,即便此刻我其实很疲惫很倦怠,我也不敢轻易的翘巫女的课。   赶到课室的时候,上课的铃声正好响起,周点点已经帮我占了位置,看到我扬起手拼命的对我招手,大声喊:“尹泠,这边!”   我跑过去,刚坐下,女巫的声音就传来,周点点跟着她的话细声默念:“有些同学请注意,不要总是在上课的最后一秒钟到课室,不要以为还年轻,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时间宝贵……”   念完最后一句的时候,周点点无奈的对我摊摊手:“每次都是一样的话,耳朵都快要长茧了。”我听着,偷偷直乐,却还故作深沉的拍拍她的肩膀:“老师的话总是没错的。”   她拍掉我的手,圆目瞪我:“她说的就是你。”   女巫的惯例,她的课中间总会有一次的小型辩论会,今天的题目是:法律应该对大学生被包养现象表示宽容吗?是的坐左边,否的坐右边。然后课室哗啦啦的全都涌到了右边,只留下那么十几号不怕被砸鸡蛋的坚守在左边的阵地。   我低着头装作沉浸在题海里根本没有发现课室的大动静,以此想要支持支持明显处于弱势的左边,可是早已跑到右边的周点点却对我大声的喊:“尹泠,你快点过来。”我无奈,这才抱着书慢悠悠的移动到右边。   像这种那么具有时代性以及敏感性的话题,总是能激起辩论双方的全部热情来争得面红耳赤,旁边的周点点更是吵得只差抡起拳头了。而我,依旧低着头,心虚以及惭愧中。   周点点吵不过的时候,突然大喊一声:“你们都给我住嘴——”然后全场鸦雀无声,她却不说话伸手将我拎了起来:“尹泠,起来将他们吵下去。”   我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周围全部的目光直直的射向我,我站在哪里,手心冒汗,特别想哭。添乱的周点点见我半天不说话,又拉了拉我的衣服示意我快点。我尴尬的笑笑,然后唯唯诺诺的说着:“像这种事,我觉得……或许……可能……应该……也许……需要……”然后“叮叮叮”的三声下课铃就响了,周围的同学呼啦啦的全都涌出去抢饭吃了,那还有人管我。   我松下一口气,暗自庆幸还没来得及将“宽容一下”这几个字说出来,要不然,呵呵,就周点点那目光都可以将我射杀了。   第三章   之后半个月,夏柏彦都没再找过我,反正夏柏彦对我向来是兴之所起,有兴致的时候三天两头的让我出去,没兴致的时候两个月不见也是有的,我是见怪不怪。而我向来只对他口袋里的人民币感兴趣,只要我银行卡里的数字准时涨起来就行,其他时候我是不会望穿秋水等待金主来临幸的自觉的。   他不找我,我还乐得轻松自在,整天面对他那冷冰冰的面孔,我怕自己也会变成冰块。   柜子里的咖啡已经见底,到商场里转了一圈,拿了一罐回来,泡了喝,味道却怎么也不对。我对咖啡的口味被夏柏彦养得极刁,跟着他喝香吃辣,连咖啡都是国外进口的细磨咖啡粉,国内的劣质牌子已经根本入不了我的口了。   其实我以前是不喝咖啡的,一青春小少女,谁会跟个都市小白领一样动不动就捧杯咖啡玩时尚,只是后来跟了夏柏彦,时常帮他泡咖啡之时我也会顺带帮自己泡一杯,一开始还觉得这种东西太苦,怎么会有人喜欢找虐受爱喝这种东西,后来喝着喝着,也就喜欢上了这种醇醇苦苦的味道,现在我是早上不上喝一杯,根本提不起精神来。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狠狠心动动银行卡去买罐进口的蓝山回来,夏柏彦的司机小余就把咖啡送了过来。   据说这小余跟夏柏彦是一块儿长大的,这老余是老夏老板的司机,而他这司机的职位就像是古代的爵位一样被传承了下来,小余又成了小夏老板的司机,这余氏一族是侯门忠烈,这小余更是太子伴读,两人的关系亦友亦臣,反正就是这小余同志对夏柏彦极是忠心。只是估计这小余是跟夏柏彦待一起的时间长了,沾染了他身上的一些气质,跟夏柏彦一样是从南极裹着冰回来的,平时不苟言笑,严肃至极,好像人家欠她几百块钱似的,唯一遗憾的是,这小余冷得没有夏柏彦这么酷。   咖啡一共有两罐,够我坚持个把月了,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些进口的零食。我将两罐咖啡留了下来,将零食全部打包寄到了尹瑶的学校。   星期天的时候去了一趟姑姑家,那个地方我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这一次若不是要将家里的户口本带出来,我也不会回去。   去到的时候她正跟姑父吵架,房子里乒乒乓乓的都是锅碗瓢盆摔在地上的声音,我站在门口,听得我那泼辣的姑姑正指着他老公扯着嗓子喊:“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会嫁给你这样的窝囊废。”   我的姑父一把拍掉桌上的一只烟灰缸,也是怒气腾腾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旁边我的表弟表妹吓得呜呜的哭。   我也被这种场面吓到了,站在那里正犹豫着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却看到尹瑶突然从里面闪了出来,走到我面前拉了我就走。   拉面馆里,因为已经过了午餐的时间,所以店里显得有些清冷,稀稀疏疏的就那么几个人。我叫了两碗牛肉拉面,对面的尹瑶正用筷子卷了几根面条往嘴里送,嘴巴里还吸着剩下的一根长长的面条,直到把它全部吸到嘴巴里,我看着她问:“刚才那一家子是怎么了?”   尹瑶慢悠悠的吞了面条,才有些没好气的说:“谁知道呢!”   “那你在里面怎么不劝着点?”   尹瑶狠狠的拿着筷子戳着碗:“她活该,离婚了最好。”   我看着她,严肃的说:“尹小瑶,做人不要太没口德。”   “口德是给人留的,不是给畜生。当初她要结婚要买房的时候,爸妈哪一次少借他们钱了,爸妈去世之后他们又是怎么对我们的,忘恩负义!”   我叹口气,我知道尹瑶一直都在介怀和怨恨当初父母离世之后她对我们的冷酷无情。我虽然介怀,却不像尹瑶那样怨恨,亲戚虽然也是亲人,却不是最亲的人,不会像自己的父母那样无怨无悔爱护宝贝着我们,我们又不是她亲生的,她凭什么要为我们的贫困落魄买单。   我低下头去,拨开面条,浅淡的面汤上面,还浮着青色的葱花,我用勺子舀起送到嘴巴里,清清淡淡的,像在喝白开水,真难喝。   面馆的阿姨突然打开了前面唯一的彩色电视机,电视里嘈杂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我和尹瑶同时转过头去看,电视里漂亮的电影明星微笑着一遍一遍的强调:“我们没有离婚,我们过得很幸福,请大家不要乱猜!”   重新回过头来,我不动声色的继续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着汤,对面的尹瑶咬着两根筷子,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喂,尹小泠,你跟那个人难道打算就那么一直下去?”这个那个人,我自然知道是指哪个人。   我瞪着她:“什么尹小泠,没大没小,叫姐姐。”   “你别转移话题,我问你是不是还要跟他一直这样下去?”   我低头喝了一口汤,轻声的“嗯”了一下,她接着又道:“你赶紧跟他分了吧,他老婆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快了。”   真的快了,现在是25个月,再过11个月,三年之期就满了。   “诶,你跟我说,他跟他老婆不是真的要离婚吧?”   “我怎么知道,小孩子家家的那么八卦做什么。”   “我是关心你。”   “你还是好好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好好念书,要是让我知道你拿着我辛苦赚来的钞票在学校混日子,尹小瑶,你就小心你的脖子。”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嘿嘿的笑了两声道:“姐,放心,你妹妹我聪明绝顶,成绩一向来就是全校第一的。”   “最好是这样,还有,高考完之后你准备出国留学。”   “姐,你这是在鄙视祖国的教育,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要明白国内也是……好好好,我知道了,别老是用这种凌厉的眼神瞪着我,还有勺子也收回去,脏死了。”   吃了面从拉面馆出来,送了尹瑶回学校,我坐了出租车也回了自己的学校,刚下了车,电话就响了。   我特别惊奇,居然是小余同志的电话。   电话里噪声很大的,可以想象得到那一端肯定不是在什么规矩的地方,而小余同志定是躲在像厕所这样一类的稍微安静点的地方给我打的电话,可是即使这样,外面巨大的噪音还是清晰的传了过来。   小余同志恭敬的声音传过来:“尹小姐,少爷在酒吧里喝醉了,麻烦请您过来劝一下。”   我想了一下,道:“你还是打电话找他夫人过去吧。”带在外面鬼混的老公回家是老婆的责任吧,我这个小三过去算个什么事。   小余同志的声音继续传来:“尹小姐,请您过来一下!”   这种恳求中带命令的语气真是令人不好拒绝,我干脆什么也不说直接挂了电话。但是电话刚切断,新的一通电话又响了,我不好意思按挂断,又不想接听,干脆就让它这样一直响着。   但这个小余还真是有耐心,电话响了一通又一通,一副不响到我接为止是决不罢休的姿态。我找了个石凳子坐下,将手机放到凳子上,靠在凳子上看着它不停的震动,电话响了足足有十几分钟,还大有继续响下去的趋势,期间还有一好心的同学经过,居然以为我在那里睡着了,拍着我的肩膀喊到:“同学,醒醒,你手机响了。”   好吧,比耐心我比不过小余同志,我认输了,我终于对小余同志的千里连环夺命CALL不耐烦了,拿起电话问了句:“你们在那个酒吧?”   那一端的人怔了一下,好像是很意外我会接一样,我暗暗觉得好笑,不相信我会接还打?小余同志很快就缓过神来:“在夜色酒吧。”   我拿起手机重新出了校门,拦了出租车往他说的地方而去。   我到的时候,小余同志正站在酒吧的门口焦急的等着,见我过来,微微的对我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将我领了进去。酒吧里噪声不断,刺眼的灯光刺得人眼睛生疼,舞台上,穿着红衣服的漂亮女孩子正跳着各种艳丽的舞,台下是尖叫的人群。   吧台上,夏柏彦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还一杯一杯的往自己嘴巴里灌酒,那喝酒的样子,就跟我平时和白开水一样。   小余同志过去拍了拍他的背,恭敬的道:“少爷,尹小姐来了。”   夏柏彦还是无动于衷的继续喝酒,就好像是有人跟他说的是“少爷,这屋里进来了一只蚂蚁”一样无动于衷。我走过去,夺走了他手上的酒杯,他半眯着眼睛看我,好像是现在才看清楚来人是谁:“尹泠,是你啊?”说完拿了一杯酒放到我的面前,自己又拿了另一杯:“来了就陪我喝酒吧。”   喝喝喝,喝你个大头鬼,我在心里暗骂。我过去扶起他:“柏彦,我们回家了。”   他抬起头来,有些冷冷的笑:“回家?回哪个家?”   我愣了一下,然后道:“回我们共同的家。”   他笑了,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在我的脸上落了一个吻:“好,回我们共同的家。”然后乖乖的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有些踉踉跄跄的走着,我努力的支撑着他,出了酒吧的门,将他送上了车里。   小余同志在前面开着车,车窗外是不断后退的芒果树,车子并不是往酒店的方向,我也懒得问究竟要去哪里。夏柏彦就这样闭着眼睛安静的靠在我的肩膀上,浓浓的眉毛下面的眉微微的蹙着,我不知道他在忧伤些什么事。   可是,夏柏彦,像这样优秀的你,难道也会藏着悲伤吗?   第四章   车子到的地方是香山别墅,我知道这个地方,却并不是因为夏柏彦带我来过,而是曾经在某本杂志上看到过,有山有水,环湖而建,极是漂亮的。   但媒体上每天叽歪的他跟他老婆的‘爱巢’却不是这个地方,他跟他老婆住的地方我也在媒体上看到过,比这要豪华漂亮的多。   但这里也是很漂亮的,白色的独幢别墅,从白色的栅栏中间的水泥路穿过,两边种了紫色的鸢尾花,鸢尾花刚刚吐了花蕾出来,再过不久,这里一定是一小片紫色的海洋,轻风吹过,鸢尾细长的叶子互相拍打着,沙沙的响。再往前面是一棵高大的香樟树,秋冬不落叶,四季常青,树的下面放置了白色的桌椅,清闲的时候,坐在这里捧一杯咖啡或清茶,悠悠的看着书,定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   我把他的手搭在我的脖子上,伸手揽着他的腰,将夏柏彦从车子里扶出来,一步一步的往房子里去。真沉,185的个子,几乎整个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我的骨头都快被压碎了,到达二楼卧室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扶他到床上了,上气下喘的跟着他一起摔到沙发上,我躺在他的臂弯里,我伸出手,一个劲的给自己扇风。   累死了!   休息的差不多了,我把他的手拿开然后起身,没有了依靠,夏柏彦就这样直直的倒在沙发上,一双腿还曲着伸在地上,这个睡姿肯定是不舒服的,我看到他的眉还有些不满意的微微蹙着,我有些良心不安。可是管他呢,小余同志让我把他带回来,我已经带了,反正等一下小余同志会上来照顾他的,我仁至义尽。   我想了一下,还是把他的两条腿抬起来放到沙发上,让他整个人睡得舒服点,然后拿了包包下楼准备回校,可是在楼梯上正巧碰到小余同志捧了醒酒茶正要上楼,见我下来,把醒酒茶递给我:“尹小姐,请照顾一下少爷。”   我靠,我是小三,又不是保姆,你想做司机顺带揽上管家的活,那也不要带上我啊。   我露出为难的表情来:“小余,我学校明天有课,况且柏彦他不喜欢我主动来找他的。”   “尹小姐,少爷喜欢您,他会愿意您留下的。”   好吧,我菩萨心肠。   我叹口气,接过托盘,转身回到二楼,打开卧室的门,可是看到房间里的景象的时候,我惊呆了。从沙发到床上,一路躺着鞋子、袜子、西装的外套、领带,夏柏彦就趴在那张白色的大床上,衬衣脱了一半,露出半个结实的肩膀来。   嗯,这情景,要是拍下传到微博上,名字就叫“夏大老板的私密睡颜!”一定能赚很多粉丝。   我把醒酒茶放到床边的柜子上,伸手帮他脱了衬衣,然后推了推他:“柏彦,醒醒,先把醒酒茶喝了吧,会舒服点。”   床上的人呻吟了一下,似醒非醒,翻了个身子,拉着我将我压在身下,我动弹不得,我也不想动弹了,他若想趁醉酒欲行禽兽之事,就我们两这个力气对比,我还是省省吧。只是这个人倒没有太不规矩的行为,伸手抚着我脸,用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看着我,问道:“你们女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已经放开我,翻转倒在了床上,抚着额头,似痛苦的喃喃叫了声“孙渔”然后便沉沉睡去了。   我坐起身来,看着他,连睡着了都还紧紧的拧着两条眉毛,他应该是伤心难过的。   孙渔!   他的妻子,孙渔,我知道的,很出名很漂亮的电影明星。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小余同志不去找他老婆而打电话来找我了,我突然觉得真是怄气,他的伤心痛苦,没有半分是为了我,凭什么现在照顾他的却是我。我握着拳头在他头上扬了扬,我再想我现在若是给他几拳头,然后明天死不承认,他会不会对我怎么样?   但这种事我也仅敢想想,哪敢真的把拳头落下去,我又不是不想活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的蹙眉抚额,可能是酒劲上来了,觉得头疼,偏偏醒酒茶现在又喂不进去,我去拧了条湿毛巾盖在他的头上,希望他能感觉好一点。   我坐在床边守着他,以防他突然又有什么需要,此期间,一只白色的小猫突然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一溜烟的跳到床上,在夏柏彦的身边躺下。   猫是纯白色的猫,只在头顶有一撮拇指大小的淡灰色,脖子上围了个漂亮的粉色蝴蝶结,蝴蝶结下面挂了两个小小的铃铛,走起路来当当的响。   我吃惊了一下,这只小白猫不是去年冬天夏柏彦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他的么?他居然还留着。   要说这只猫的来历,却是我跟周点点逛街的时候在路上捡的。刚见到它的时候它瘦弱的厉害,全身脏兮兮的,身上的毛也一撮一撮的粘在一起,蹲在草丛边上,泪眼汪汪的望着我们,那种可怜的神情,激起了我和周点点全身细胞里的同情,而在那时,我跟周点点一致预料到了,这只小猫梳洗一番之后,再养肥一点,必定会成为一只能引起千万只公猫为之相互斗争的漂亮小猫,于是我们将它带回了学校。   但S大的校规是不让养宠物的,我们将它放在箱子里藏在床底下养了三天之后,这只不安分的小猫终究是用它悦耳的嗓音将楼管引了过来,楼管厉声命令我们把猫送人,偏巧那时候我也正在为夏柏彦的生日礼物而纠结,送的敏感一点吧怕他误会我对他有什么想法,送得随便一点吧又怕他觉得我不够用心,于是我就将这只小白猫梳洗得漂漂亮亮的,还特意在它脖子上绑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放在粉色的箱子里。   当然,夏柏彦生日当天肯定是不可能跟我一起过的,只是后来我出去给他补过生日的时候,我恭恭敬敬笑容满面的将箱子奉上。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他打开箱子,那只小白猫跳出去扑到他身上抓着他的领带色迷迷的望着他时夏柏彦脸上僵硬的表情,简直是恨不得立刻将它甩了出去。不过这猫真是好色,我照顾了它三天,都不见它这样扑过我。   我一直以为夏柏彦会将它扔掉或者送人,没想到他居然一直养着它。   我将小白猫抱过来,胖了许多,现在抱起来真沉。   小白猫根本不喜欢坐在我怀里,挣扎着要离开,挣扎不得,伸手过来厉害的就想往我手上划一爪子,幸亏我闪的快,要不然现在手上肯定多了几道血痕。我瞪着它,小畜生,忘恩负义,就算我不求回报,你也不能忘记我的知遇之恩吧,没有当初的我,哪有现在的你。   但小白猫根本不管我眼里的怨愤,逃开我的怀抱,直接就跳到床上往夏柏彦身边而去,躺在他旁边,脑袋还往他身上蹭了蹭,睡梦中的夏柏彦可能觉得不舒服,伸手将它拨走,可是他一拨走,小白猫又回到他身边,继续拿那脑袋往他身上蹭啊蹭,他继续拨,它继续回去蹭,我看着这对相互斗争的人和猫,突然想到了一个词:人猫痴恋。然后,我自个偷着乐。   夏柏彦的耐性终究是输给了这只小白猫,不再伸手去拨了,而小白猫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躺在了夏柏彦的旁边。那感觉就像是说,某A终于打动了某B,最终和他走到了一起。   继续乐——   夜渐渐的深了,夏柏彦睡得安稳,也没什么状况出现,我困极,可是床已经被他和小白猫占了,虽然床够大,可我也不想加入他们进行一场二人一猫的纠结三角恋。   我打了个哈欠,将地上躺着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鞋子整理起来拿到洗衣间,然后走到沙发上就这样和衣躺在上面。   半夜里,有些冷,拉紧了身上的衣服,睡得不算安稳,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得谁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将我抱上了床,脱了我的外套,帮我盖上了被子,旁边的怀抱很温暖,我不由自主的靠近,靠在他的胸前,沉沉的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我竟然真的躺在床上,床上的夏柏彦不见了,小白猫也不见了。这种情况通常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我梦游,自己走到床上脱了衣服躺上去的,二是夏柏彦抱我上去的。我回忆了一下昨晚似真似假的梦境,再对比这两种情况,直觉表示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套上衣服下了楼,发现夏柏彦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别墅外面香樟树下的桌子上,正拿着火腿肠细心的喂着他的小白猫情人。   昨天那个将衣服鞋袜扔了一地醉酒失态的男人已经不见了,现在看见的又是那个衣冠楚楚的冰冷男子。   我笑着打招呼:“早啊!”   他抬起头来,也面无表情的道了声:“早!”   我过去坐到他旁边,气氛里安静极了,夏柏彦根本没有跟我说话的打算,我知道像这种夏柏彦极度安静的时候,就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懒得说话去触他的霉头。   我拿起桌上的早报,惊奇的发现夏柏彦居然看起了这种八卦娱乐小报,简直是太阳打北边出来了。我翻开来看,报纸上轰轰烈烈的都是某着名电影女明星即将接拍好莱坞著名导演动作片的报道,漂亮女演员的照片整整占了报纸的半个版面。我将报纸移开半边,眼光擦着报纸的边缘看过去,对面的男人还是面无表情,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想看就看吧,干嘛遮遮掩掩。”   不是吧,低着头也能知道我干嘛。   我尴尬的干咳两声,放下报纸,然后笑道:“其实娱乐报也没什么好看的,没营养,对吧?”   仔细一想,这话说得真是那什么啥的,说娱乐报纸没营养,那不是说他老婆的职业那什么啥的,又望了眼夏柏彦,他继续在喂养他的小白猫情人,估计是没听清楚我说的是那什么啥,就在我暗自放心的时候,他突然又用鼻音哼出一个“嗯”。   呵,老大,能不能不要每次说话都这么省略。   第五章   钟点工阿姨端了早餐上来,牛奶和起司烤面包,我望了一眼周围,到现在才发现小余同志原来不在。   夏柏彦将小白猫放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开始动手吃早餐。   我在面包上涂了果酱,然后慢慢的啃起来,香甜的橙子酱,很好吃。夏柏彦却突然放下手中的面包,眼睛盯着我的脸一直在看。我以为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伸手抹了一把,发现他还是看着我的脸,于是我问:“怎么了?”   他不说话,伸手往我的脸上过来,我微微的闪躲,他的手还是继续往前,指尖在我的嘴角一划:“脸上沾到果酱了。”   嗯,有点囧。   夏柏彦继续吃早餐,然后安静,在这个算不得上阳光明媚的早晨,围绕着我们,连另一张椅子上的小白猫都是乖乖的。   我慢悠悠的喝着牛奶,夏柏彦已经吃完了,拿餐巾擦了擦嘴,拉开椅子便往屋里走,走了半路,又回过头来,张开两只手,望向我这边,声音温柔的说:“泠泠,过来。”   我差点将嘴巴里的牛奶喷出来,天啊,这还是夏柏彦吗?跟他在一起两年,他什么时候这么温柔的叫过我“泠泠”了,他一向都是面无表情的叫尹泠的,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突然脑袋被夹想起一直以来好像对我都不是太好想要从此改变态度了?   我怔怔的站起身来想要过去,可是椅子上的小白猫却先我一步跳下了椅子,跑过去跳到了他的身上,夏柏彦微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转身,悠悠的往别墅里进去,留下我还怔怔的站在身后,表情僵掉,下巴脱掉。   他是故意的吧?想报复我的吧?报复我当初将它送给了他,可是现在看他两相处的挺好的啊,至少我在他心里都没有这只畜生在他心里来得重要,对比他对待我们两个之间的态度就知道。   吃完早餐,回到屋子里,夏柏彦已经坐在沙发上在看今天的财经报道,小白猫正窝在他的膝盖上,抬眼瞪着我,一副面对情敌的架势。   我坐到他旁边,将小白猫抱过来,小白猫有些不高兴我将它抱离了夏柏彦的怀抱,但至少不会像昨天晚上那样拿爪子抓我了,蹲在我的膝盖上,一脸防备的看着我,我伸手摸着它背上的毛,滑滑软软的,摸起来真舒服。我突然起了玩闹之心,伸出手指假装往他的眼睛戳去,在它伸出瓜子来阻止我的时候,手又快速闪开,然后我再戳过去,它再伸爪子,我再闪开,循环往复,乐此不疲,它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它的动作,也跟着当当当的响。   夏柏彦转过头来为他的小情人打抱不平:“别闹他!”   我收回手,重新摸着它背上的毛,想到他给它取得名字,有些恼怒的问:“你干嘛给它取了个‘泠泠’的名字?”   “懒得想名字,叫泠泠,好记。”   那你干嘛不叫它柏柏或彦彦的,那更好记。   “我们给它换个名字吧,要不叫琳达,或者叫芭比好不好?”偶像剧里的千金小姐最喜欢给自己的宠物取个特洋气的名字,我们也给小白猫取个洋名,让小白猫过过贵族的瘾。   夏柏彦拒绝:“不好,叫泠泠叫习惯了,不想改。”   他故意的吧,真是个讨厌鬼,握紧拳头在他后脑勺扬了扬,对准地上他脑袋的影子拼命的打他几拳,然后在他回头的时候,快速伸回手,摸着小白猫柔软的毛说:“泠泠,你变漂亮了好多哦,这一定是你主子的功劳,以后你一定要感恩,要报答他逗他开心知道吗……”   我边说便用余光撇向旁边,却看到旁边的人,嘴角衔着一抹笑容,玩味的看着我。我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印象中的夏柏彦总是冷冷的,极少会对我笑,或者应该说,极少对人笑,可是今天他竟然会弯起嘴角笑,妖孽啊……   他伸手过来拨开我膝盖上的小白猫,小白猫跳到地上然后一跳一跳的跑到他的竹篮小床上,夏柏彦将我拉过来抱着我放到他的大腿上,好气又好笑的说:“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些什么小动作。”   手指卷起胸前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绕着,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死不承认:“哪有搞什么动作。”   他继续笑,伸手将我扳过来面对着他,手放在我的下巴上,认真的望着我说:“尹泠,给你安个窝吧,以后我们住在这里。”   我说“哦”表示我知道了。   其实酒店或别墅对我来说都没差,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下次我会让小余把配好的钥匙拿给你。”   “我知道了。”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哦。”我从他膝盖上站起来,他也跟着起身拿了桌上的车钥匙,我突然想起我的包还落在卧室,又对他道:“我的包还在二楼,我上去拿。”他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到二楼拿了包下来,然后钻进车子里,车子缓缓的启动,开出了院子。   这个春天的早晨,外面的景色很美,空气是清新的,没有雾,外面像洗过一样的亮,道路两旁的树,正春意盎阳。   车子还是在老地方停下,我的唇在他脸上轻轻点了一下,笑道:“下次见!”   他说:“嗯。”   然后我下车挥手跟他拜拜。   上课的时候少不了又要让周点点追问一番去了哪里,反正我撒谎撒成了习惯,什么去姑姑家,看妹妹,上医院,跟高中的同学去唱K,送迷路的小孩回家,给小学生做家教等等等等,都是可以拿来应付的,就差我说乘着神州飞船出地球了,好在周点点也不就真是个追根究底的人,虽然大部分时候不相信我的那些破理由,觉得我整天神神秘秘的,但也没有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姿态。   上午上的是西方宪法,极无聊的双语课,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听,浑浑噩噩就混到了放学。   下午没有课,周点点的大姨妈来了,从上午下课回到宿舍上了一堂厕所出来之后,她就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捂着肚子不断地嚷嚷着:“痛死了,痛死了,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当女人了。”   我泡了杯红糖水放到他床边的桌子上:“那你也要把这辈子的女人做完先。”说完刚转身要走,周点点却一把拽住我,可怜巴巴的撒娇:“尹泠,我肚子痛。”   “我知道,不是帮你泡了红糖水了吗?”   “尹泠,你帮我揉揉肚子吧。”   我的手往她的手拍去,她的手快速的闪开,我道:“敢情你把我当你妈了?”   她万分委屈的看着我,一双手又伸过来,拽着我的手臂晃啊晃的:“尹泠——”   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看来我真的要当一回妈了。   我坐到她的床边,将她的一双腿抱起来放到我的膝盖上,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放到她肚子上轻轻的揉着。   周点点笑眯眯的看着我:“尹泠,我发现你还真像我妈,你要是再哼首歌听听就更像了。”   我瞪着她:“你别得寸进尺啊!”   她马上合上嘴巴,比了个封嘴的手势,然后用唇语说道:“我闭嘴。”   我继续帮她揉着肚子,思绪却飞到其他的事情上,心理思索着,我的大姨妈是不是也该来了。我上个月是1号,今天已经是5号了,整整迟了5天,心里有些慌慌的,然后细细的回忆着最近一个月,我跟夏柏彦一起过夜的次数,以及事后的措施是否已经到位。   夏柏彦是从来不愿意为了我戴上TT的,无论我怎样撒娇软磨硬泡都没有用,每次都是我事后吃药,模模糊糊的忆起大概半个月前,那次因为药吃完了,好像事后超过了24小时补吃的。   心越想越慌,手上的力道不由的重了点,周点点立刻嗷嗷的大叫:“尹泠,重了重了,你轻点——”   我回过神来,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道歉:“哦,对不起!”   周点点看着我:“尹泠,你再晃什么神呢?”   我咬咬唇,将她的腿放回床上:“点点,我有事出去一下,你自己在床上休息一下!”说完拿了包飞快的打开宿舍的门离去,也顾不了周点点在后面大声的喊着“尹泠,你干什么去,我肚子还很疼呢!”   我跑到药店,买了试纸,走到酒店的厕所里,连试了三张,并没有出现令我害怕的红线,但我的心还是没有放下来,总害怕那试纸上机率微小的错误会发生在我身上,于是坐上出租车去了医院,挂了号,抽了血,便坐在门外长椅上一直等。   医院里白色的墙,压抑的气氛,总是显得那么阴森森的,好像布满了死亡的气息,让我不由自主的打颤发抖。   我抓紧了身上的衣服,突然又想到了两年多前的那一幕。   我的弟弟,我唯一的弟弟,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白色的布条覆在他的身上,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和护士脸上都是悲戚的神色,对着我一直摇头,我颤抖着伸出手,掀开布条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不久前还活泼乱跳调皮捣蛋的人,现在就这样安静的躺在了冷冰冰的床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害怕医院,连看到白色的建筑物都会全身发抖,直到后来,尹瑶因为肺炎住进了医院,我才慢慢克服了这个恐惧,只是到现在,我也还是不喜欢这里冷冰冰的阴气。   等待的时候很忐忑,期间夏柏彦打电话过来,开口便问:“你在哪里?”   我看了看医院白色的墙壁,答道:“在医院。”   电话里关切的语气:“你生病了?”   “不是。”停了一刻,又补充道:“我的例假迟了好几天了!”   电话里哗啦啦的好像是文件掉在地上的声音,沉默在两边都进行着,安静的我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了,过了好一会,声音才从另一头传过来:“你等我一会。”而后电话便被挂断了。   我合上手机,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来,是因为太害怕了,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我不敢想了。   穿白挂的女医生探出头来喊道:“尹泠,谁是尹泠,请进来。”   我站起来,进去,紧张的拿起那张化验单,还好,不是阳性。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在走廊上满满的走着,转眼已经走到了楼梯,正想要下去,楼梯上两个熟悉的身影便是这样闪了进来。我站在那里,一片空白,忘了反应忘了移动,就这样直直的看着那两个身影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直到男生抬起头来发现了我,然后顿住。   第六章   他旁边的女生望向他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然后转过头循着他的目光望向我,接着震惊:“尹泠?”   时间好像在此停住,我们三个人就这样直直的相互对望着。我望着他们相互挽着的手臂而他们则望着我手中的化验单。   曾经的男朋友和曾经最好的朋友,如果是你,在这样的情况碰到他们,你会怎么做?   曾经说要爱你一辈子的男生和曾经挽着你的手说友谊万岁的女生,他们一起背叛了你,在两年之后,你们重新遇见,看着他们手挽着手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是上前甩他们每人一巴掌,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与他们重逢的情形,想过我会牵着比他好上一千倍一万倍的男朋友,高傲的走到他的面前,幸福的笑着说:“不要我是你的损失,你现在哭去吧!”或者是在某一天他重新发现了我的好,走到我的面前,拉着我的手祈求我的原谅,而我潇洒的甩开他的手。   无数种我幻想的重逢里,没有一种是像今天这样,他们依旧看起来幸福,而我却失魂无措。   拿着化验单的手,手指缓缓的伸长,将那张白色的纸一点一点的揉到我的手心里,我不想在他们面前狼狈,可是没用的我,我是不是在他们面前还是显得狼狈了。   没有打招呼,我从他们身边一步一步缓缓走过,我努力说服自己,在他们面前不要表现出任何情绪,将他们当做陌生人那样漠视,错的从来就不是你,不要让人觉得是你落荒而逃,可是为何,脚步还是显得有些急。   走出医院,外面依旧是阳光灿烂,春风徐徐,医院旁边的喷泉里的池水,在春风中荡出无数的涟漪。   我分不清我现在是什么心情,是难过的,还是悲伤的。   后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气里,男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尹泠——”   我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眼睛迷迷蒙蒙的一片,终是凝成了水滴落了下来。   曾经想,如果再见他,我定不会再为他哭了,因为在那一年,我为他流的眼泪,都已经流尽了,可是现在,我竟还是会流出眼泪来。   尹泠,你真是不争气。   我拼命的忍住泪水,转过身来:“当然好,没有你我过得比谁都好!”   沉默,就这样围在我们之间,我看着他的脸,一如曾经的帅气,岁月在那上面覆盖上了一份沉稳和柔和,那样凝视我的眼睛里,我错以为看到了,心疼。   背后,熟悉的刹车声传了过来,我回过头看去,黑色的保时捷里,夏柏彦沿着车窗安静的看着我。   我转身走过去,开车门上车,然后车子缓缓启动,我靠在椅背上,看着车前镜里,白色的建筑,连着那个身影,在我背后渐渐缩小远离。   这个世界碰巧的事情总是这样多,两年前,同样是在这家医院里,同样的妇产科,我看着他扶着我最好的朋友从手术室里出来,两年之后,我们重逢,他们两个看着我从妇产科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言情戏里每天都上演的被男朋友和最好的朋友一起背叛的戏码,只不过我运气差点,做了个现实的样板题材而已。   只记得那一天是国庆放假的第一天,因为感冒一直不好,在医院里打了点滴,可是拿药回来的时候,在楼梯的转角,远远的看见那一个熟悉身影闪进了电梯,我很好奇,所以便进了另一边的电梯跟着上去,然后便在手术室门口看到了那样不堪的一幕,那一瞬间,我的心好像一下子碎掉,我走上去甩了他们每人一巴掌,然后哭着跑着离开。   而在同一天,我那对童心未泯的父母,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来参观他们宝贝女儿的新学校,车在行至环城路段,发生追尾事故,十九人的死亡名单里,包括我的父母的名字,而我那即将上初中的弟弟尹浩,受了重伤,在花光家里所有的积蓄以及卖房子的钱之后,在医院里坚持了一个月,不治身亡,从此我的幸福尽数毁去。   车子缓缓的往前驶着,我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道路两边的树木不断的后退,夏柏彦伸出一只手来抽出纸巾递给我,我摇摇头,以为自己没有哭,伸手往脸上抹去,却没想到真的有水珠留在上面。   “擦一擦吧。”   我最终还是接过了纸巾,将脸上的泪痕一点一点的擦干净。   我问他:“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他继续抽了纸巾,伸手过来慢慢擦着我脸上新的眼泪,开口:“有点。”   “你送我回学校吧,我不想这样子在你面前。”   他的手伸到我的头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叹息一声,然后收回来,开车。   车子并不是往学校的方向,而是一直驶到了海边,夏柏彦熄了火,下车帮我打开车门,拉着我下来,然后牵着我往沙滩上走去。   太阳已经已经快要沉到山下去了,沙滩上只留下淡淡的夕阳的余晖,海浪一波一波的打在沙滩上,海风扑面,丝丝的凉。   夏柏彦找了一枝树枝递给我:“如果感到难过,就把它写在沙滩上,海浪会把它冲到海里的,心倒空了,也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我没有想到夏柏彦也会相信这样幼稚的东西,少年老成的尹瑶总跟我说,幼稚的东西通常都是不值得相信的,可是现在,我想相信他。   我接过他手中的树枝,蹲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徐暖。   一横一竖,一撇一奈,仿佛都用掉了我身上所有的力气。   徐暖,徐暖!   那个曾经让我感到温暖却也让我感到过寒冷的名字。   写完我便抱着腿,把头埋到膝盖上,呜呜的哭起来。   “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背叛,曾经全身全意的依赖着他,相信着他,曾经设想的每一种未来里,都会有他,以为这个世界不管怎样变迁,我们也会相携一生白头到老,固执的认为这世界就算所有的人都可能会背叛我抛弃你,他也不会,可是然后有一天,你突然,没有任何预警的发现,他背弃了你们之间所有的誓言,跟你最好的朋友走到了一起,这样的背叛,你有没有经历过……”   他跟着蹲下身来,揽过我,将我的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安静的让我靠着。   他的肩膀我靠过无数次,可是没有一次可以像这次这样令我感到安心,安心到可以让我放下所有的防备与矜持,就这样靠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哭起来。   这一天,我靠在他身上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将这两年所有压抑的悲苦心酸都发泄了出来。直到天快完全黑了,我终于流不出眼泪了,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海面上的风凉飕飕的吹过,夏柏彦将外套脱下披到我的身上,然后才拉着我起来回到车里。   天更黑了,我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得清他的表情,坐在车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他会担心的事,我对他说:“我没有怀孕。”   他沉默了一下,情绪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看不清是失望了还是如释负重,只听得他淡淡的说了句:“嗯,我知道了。”然后打开了车灯,启动了车子。   车子回到了香山别墅,钟点工阿姨帮我们做了晚饭,可是我没有胃口,径直回了卧室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夏柏彦用了晚饭之后上楼来,抱着我进去浴室帮我洗了澡,然后又抱着我出来,跟我一起躺到床上,手放到我的背上轻轻的拍着,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我入睡。   我抓着他的睡衣,头埋在他的胸前,小声的说:“谢谢你!”   他的手停了一下,而后又继续轻轻的拍着,对我道:“睡吧!”   我点点头,然后慢慢进入梦乡。   半夜里,肚子突然一顿尖锐的疼,模模糊糊之中,感到裤子的根部黏黏的,很不舒服。我突然想到了我妈,曾经每一次我不舒服的时候,她都会温声细语的哄着我的,帮我煮糖水,帮我揉肚子。   梦里我误以为还是曾经的时候,不断的喊着:“妈,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   屋里的灯突然一下子亮了,一只手不断的摇晃着我,一个声音低低的传来:“尹泠,你醒醒——”   我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夏柏彦坐在我旁边,一边摇我一边帮我擦拭额边的汗,我伸手摸了一把头发,才发现,原来我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头发都湿了。   见我醒来,夏柏彦连忙将我扶起来:“尹泠,你例假来了,赶紧起来清理了一下。”   我这才发现裤子上暗红的一片,连床单也有一片暗红的痕迹,脸上突然火辣辣的烧起来。   夏柏彦比我镇定的多,将我抱进浴室,帮我脱了衣服,又放了水,我坐进去,夏柏彦摸了摸我的脸,看着我道:“你自己清理一下,我出去把床单换了。”   我点点头,然后他便出去,不久之后抱着脏掉的床单进来,塞到衣篓里,然后又出去,拿了干净的睡衣再进来。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对我道:“我出去一趟,你等我。”然后飞快的拧开了浴室的门。我张了张嘴想提醒他还穿着睡衣,话还没出口,他已经飞快的把浴室的门关上了,两分钟后,我听到了楼下汽车开出去的声音。   我坐在浴缸里,闭上眼睛,舒舒服服的泡着,一直泡到皮肤都有些皱起来了,才慢悠悠的从里面出来,擦干净身子,却很悲催的发现,这里没有小翅膀。   突然想起刚才夏柏彦急急忙忙出去的样子,该不会是帮我买小翅膀去了吧?   第七章   就那样光着身子站在那里感觉有些凉,我只得换了水,重新坐回浴缸里,祈求夏柏彦能快点回来。或许真是老天听到我的祈求了,我竟真的听到了楼下车子回来的声音,接着便是楼梯上有些急切脚步声,一直延续到浴室的门口。   夏柏彦开门进来,手上还拎着白色的袋子,里面装着各种牌子的小翅膀,有些窘迫的问我:“用哪一个牌子?”   我脸烧得像是熟鸡蛋,小声嚅嚅的说:“ABC!”   他找出来放到柜子上,其他的都塞到了柜子下的抽屉里,抬眼间看到他身上的睡衣竟沾着一些红色的非常敏感的东西,我的脸更红了,低着头,指了指他的衣服,小声的说:“你的睡衣上沾了有……”   他低下头来看,脸也有些红了起来,低着头尴尬的咳了一下,我马上对他说:“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换身睡衣吧。”   他未再说什么,红着脸出去了。   我起身,擦干净身子,弄好了一切之后,从浴室里出来。   我没有衣服放在这里,穿的睡衣是夏柏彦的,套在身上有些肥大,夏柏彦已经换好了衣服,床上的床单也换过了,见我出来,指了指旁边的杯子:“把红糖水喝了吧。”   我乖乖的过去喝了,这样折腾一阵子后,已经是快要凌晨四点了,我躺回床上,盖上被子,肚子还是很疼,我捂着肚子希望可以缓解些疼痛。一会之后,夏柏彦也钻进被子里来,一只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大掌放在我的肚子上面,轻轻的揉着。   他的手很像我妈妈的手,仿佛带着魔力般,竟让我真的不那么疼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我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晚起床过了,我奇怪的是,夏柏彦居然也还没去公司,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好从卧室外面进来,见我醒了,将我扶起来:“先去洗漱一下,然后下楼来吃早餐。”   浴室里,牙膏已经挤好了,我突然觉得,其实夏柏彦也是个很温柔体贴的男人,嫁给这样的男人应该会很幸福的,可是为什么他和他的妻子……   我晃了晃脑袋,算了算了,总归算不上是我的男人,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下了楼,早餐已经摆好了,煲得稠稠的小米粥,香喷喷的,我一口一口的吃着。   夏柏彦说:“今天是星期六,不要回学校了,留在家休息吧。”   我说:“好。”   “我把钟点工辞了,等一下我要回公司,我让周妈过来照顾你。”   我也说:“好。”   “中午时装店会送你的衣服过来。”   我说:“知道了。”   然后整个早餐之间便没有了声音。   吃完早餐夏柏彦便回了公司了,我收了碗筷,然后抱着家里的另一只“泠泠”在别墅里逛了一圈。第二次来这里,对于未来一年我暂时的家,我是需要看清楚了它的面目的。   三层楼的别墅,一楼是厨房和储藏室,二楼是主卧室和书房,三楼是客房,站在二楼和三楼的阳台上往外望去,景色很美,外面有湖,有一个小小的山坡,山坡上种了那种细小的竹子和一些长青树。   在一楼储藏室的旁边,我还看到了小白猫泠泠的窝,一个很小的房间,里面一个青色的小竹篮算是它的床,里面铺了棉花和毯子,上面还有一床小被子,小白猫很聪明,睡觉的时候居然还懂得用爪子掀过被子盖在身上。   中午的时候,周妈来了,夏柏彦肯定是跟她通过风的,见了我居然一点都不惊讶,笑着跟我打了招呼,看起来很慈祥。   周妈来了之后便打扫了一下屋子里的卫生,然后做饭。吃午饭的时候,夏柏彦回来了一趟,饭后又急匆匆的走了。   吃完午饭,送衣服的也到了,几个漂亮的女员工将它们直接抬进了卧室,放在衣柜里,分门别类的放好。我抱着“泠泠”坐在床上,看着衣柜里一排排的衣服,都是些最新的时装,价值不菲,且从内衣到外套,睡衣到晚礼服,应有尽有,我放下“泠泠”,拿出手机,将价码牌上的数字全部加起来,然后看着最后得出的一串数字,吓得我差点眼珠子都掉了下来。   感慨,原来有钱人都是这样花钱的。   之后两天夏柏彦并没有再回来过,屋子里的周妈闲暇的时候很愿意会跟我叨念一些夏柏彦小时候的事。   “其实少爷小时候是个极活泼的人,并不像现在这样不喜欢说话,只是少爷很小的时候便被当作家族继承人来培养,老太爷事事要求他做到最好,又不放心少爷身边的朋友,总怕他们是有目的来接近少爷的,不让少爷和他们交往,久而久之,少爷也就孤僻起来了,记得小时候少爷有个朋友叫小东的,跟少爷玩得很好,可是被老太爷知道了,那小东一家人便被送到了国外,其实要我说啊,才几岁大的孩子,哪有什么心机……”   所以他现在冷冷的性格都是环境造成的吧,不喜欢说话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说话,对人冷淡是因为总被教育着要提防别有用心的人,其实夏柏彦,也挺可怜的。   在别墅里像听戏一样,津津有味的听着周妈讲了两天的夏柏彦的童年趣事,然后星期天下午的时候回了学校。   其实我一直觉得,周妈是个很聪明的人,虽然一直叨叨念念讲着一些夏柏彦的事情,可是都很聪明的跳过了他的妻子,也不会问起我的身份。   星期一上午是商法,上完课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周点点的经痛过了之后,又恢复了往日那个生机勃勃的样子,一路都是叽叽咋咋的谈着今天哪个男生把白衬衫穿得极猥琐破坏了她心目中白衬衫飘飘的王子形象,又哪个女生打扮得像只求偶的花孔雀满校园乱晃的污染她的眼球,或者是在哪个时间哪个地点遇到了一个极品的帅哥。她就像只刚出笼子的布谷鸟,我偶尔也会插上两句,以表示我真的有在认真听她讲。   行至拱桥的时候,周点点突然一惊一乍的指着前面说:“帅哥——”眼睛瞪得比熊还大。   我笑着问:“哪个?”然后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接着笑容便这样僵在脸上。   不远处的木棉树下,一个男生神情平和的靠在树上,一只脚支在地上,另一只脚则曲起踩在树上,他的头顶,是开得火红灿烂的木棉花。   恍惚中我以为他还是我那个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一直都不曾改变。犹记得初中高中的时候,每天放学,他也是这样靠在一棵树上等我下课一起回家,手牵着手一起走在林荫小道上,一起坐公交,一起下车,一起进我家的小区,然后他看着我上楼,在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会拼命招手用唇语说:“我们明天见!”直到我消失不见,他才会慢悠悠的重新坐了公交回自己回家。   记忆中稚气未脱,阳光洋溢的少年终长成一个温润如玉沉稳内敛的大男孩,连感觉都有些变了。   男生终于是看见了我,放下脚缓缓向我走来,在离我半米的地方停住,缓缓的喊我:“尹泠——”   春风仍在徐徐的吹着,凉飕飕的,太阳隐在了云层后面,这样阴抑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是阴郁的。我一路走着,他一路跟着,穿过高大的木棉和低矮的棕桐,一路走到蕴湖边上。   这个时候的蕴湖边上没有什么人,只远远的看见一对情侣依偎着坐在柳树下的石凳子下,两个人嬉笑着在打情骂俏。我看着下面碧绿的湖水,一直等着他先开口说话。   彼此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的开口:“尹泠,这两年你过得不好吗?”   我拉着湖边垂下来的柳枝,平静的回答:“当然好,现在有吃有住有书念,我怎么会过得不好,说到底,不知道是不是托你的福呢。”   “尹泠,你不要这样,我只是想关心你。”   我看着他,说得那样情真意切,看不到一丝一痕的伪装。   “不需要。”说完我便要走,他却伸手拉住我,喊了句:“尹泠——”   我甩开他的手,冷笑两声:“现在才来关心我,是不是太晚了,你早干嘛去了?”   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两年前那黑暗恐怖的一天,我坐在急救室门外的走廊上,靠着墙,抱着自己,害怕的只会拿着手机簌簌的发抖。   “我爸妈死的时候,我那样害怕那样需要你,我觉得我的世界都快要塌了,我把你当做我救命的稻草想要紧紧的抓着你,可是你呢,你却跟辛想想滚到了一起,没有道歉没有解释,我在医院里一次一次的按你的电话号码,按得我手都发疼了,可是没有一个是通的……也对,那时候辛想想刚为你打掉一个孩子,你是该好好陪她,怎么可能会理我的电话。”   他看着我,那样深沉的目光里,有痛苦有悔恨有心疼,凝成最后,终是只有一句对不起,他说:“对不起,尹泠,真的对不起。”   我转身离开,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可是没走几步,他又跑上来从背后圈住我,他的怀抱依旧温暖,他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对不起,尹泠,以前是我不对,让我补偿给你,今后让我照顾你,让我……代替他照顾你。”   我已经没有心情去纠正他错误的语法,又是代替谁来照顾我,我只知道,他的怀抱再暖也已经暖不了我的心了,对不起谁不会说,怎么能抵得过当初他给我的伤害,背叛了就是背叛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今生今世我们也就只能这样了。   我用力的掰开他的手,一步一步坚定的离去。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送我回家的男孩了,我也再不会像当初在家门口那样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他,好多东西都变了。   有时候我不明白,这世界的东西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快,曾经我们自以为天长地久的爱情,曾经初中的时候在家长老师双重压力下都依旧牢牢坚守的爱情,还有那我和她曾经说要一辈子守护的友谊,为什么都说变就突然变了呢。   回到宿舍,我的心情算不上很好,周点点一个劲的追问我跟那帅哥是什么关系:“该不会是男朋友吧,尹泠,你居然瞒着我。”   我笑着说:“是啊,只不过是前男友,两年多前他就把我给甩了,跟了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   她的笑容僵了下来,于是,我将我跟徐暖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给她听。   第八章   认识徐暖的时候是在小学二年级,那一年他转学到我们班,老师领着他进班里,那时他戴着一个帽子,手插在裤兜里,站在讲台上,一副藐视全班的姿态,拽得跟什么似的。   课便是美术课,他没有带画笔,他转过头来问我借,那时候年纪小,自己的东西都喜欢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里,不肯借,然后他生气,故意用手一顶,将我一整盒的画笔摔到地上,我哭着跟老师告状,结果是他被罚抄了十遍的课文。   我恨他摔了我的画笔,他恨我害他被罚,于是我们的梁子就这样结了下来,两个人从此互相敌对,有我的场合没他,有他的场合没我,两个人都在的场合必定战火绵绵。他时常故意拔我的头发、弄坏我的发夹或往我座位里扔虫子,而我跟老师告状说他欺负女生损坏公物让老师罚他扫课室抄课文,两个人互相看不对眼的态度连老师都没辙。   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然后上初中,很不幸的是,初中我们又被分在了同一个班,斗争继续,只是斗争的手段升级,除了斗小动作就喜欢比成绩。   其实现在想想,那时候真幼稚,哪有什么深仇大恨,都不过是因为固执,都不想输给对方而已。   转变是发生在初二的时候,为了在考试的时候打败对方,我们每天都会在学校学习到很晚,可是有一天却学得忘了时间,教学楼下的大门已经锁了,偏偏这个时候又刮起了台风,下了很大的雨,我们两个被困在了学校里,我踢着教学楼的铁门大声求救,可结果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徐暖则是坐在楼梯上挂着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我:“喂,尹小泠,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你说怎么办?”那个时候他总喜欢叫我尹小泠,而不是尹泠,理由是他说的叫尹泠太亲热了,叫尹小泠才能显示我们势不两立的关系。   我瞪着他:“我怎么知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喂,怎么能怪我,我也被困在这里了好不好!”然后他拍拍手站起身来:“我看现在根本不会有人在学校了,我要回去课室,你要不要去?”   那时候虽然很有骨气,可是骨气不能当饭吃,看着外面雷声阵阵的,天也快黑了,心里害怕,所以也只能跟着上楼。   回去课室,蹲在课室的角落里,攥着窗帘,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变黑,周围除了雷声悄无声息的,我感到越来越害怕,整个人都在簌簌的发抖,嘴上还不饶人的不停埋怨他。   徐暖本来站在黑板前写字的,听见我总是絮絮叨叨的,转过头来特鄙视的看着我:“胆小鬼——”鬼字的余音还没落尽,突然轰隆隆的一声巨大的雷声,课室里的灯瞬间“啪”的全灭了,那个鄙视我胆小鬼的人抱着头突然大叫:“救命啊……”   我本来就害怕,他大叫我更害怕,也跟着大叫起来。然后两个人趁着闪电的余光,不约而同的钻到了讲台底下躲了起来。   雷声阵阵,大雨噼里啪啦的下着,没有了灯光,我又饿又冷又怕,那时候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抱着自己的双腿边抖边呜呜的哭起来。身旁的徐暖也是害怕得在颤抖,又不耐烦我哭,厉声训斥我:“别哭了,你烦不烦,你再哭我讲鬼故事给你听。”   我继续哭,他真的讲起了鬼故事,只是讲来讲去也就这么几句:“从前有一只鬼,长得很可怕,青面獠牙,眼睛和嘴巴都会流血……”可是仅此这样,也可以吓到胆小的我了,我哭得更大声,他无奈,只得低声下气的来哄我:“尹泠,你别哭了好不好,大不了以后我不跟你作对了,我都让着你好不好?”   继续哭。   “你是不是害怕,喏,我们两个人靠着,这样就比较不害怕了,对不对?”   继续哭。   “你是不是饿了,可是我也饿了,这里又没有东西可以吃的,怎么办?”   还在哭   “要不然你说怎么样嘛?……要不我唱歌给你听?我不知道吧,我唱歌很好听的。”说完就轻轻的哼起了调。   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说话了:“谁要听你唱歌,五音不全,声音跟鸭子一样,我很冷,你把大衣脱给我。”   “可是我也很冷……”   重新哭。   “好好好,你别哭,我把大衣脱给你行了吧。”   哭声停止……   然后我们两个相互靠着等待天亮,当两家家长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还保持着依偎的姿势睡得正香。   因这件事,我们少不了的被大人训骂痛斥一顿,可是自那一晚之后,两个人的感觉却好像突然变了,见了面会不由自主的脸红低头,极有默契的不再相互较劲,一个人会常常有意故意的从对方座位旁边走过,另一个人则会故意掉下一支笔来,然后拖着下巴假装不经意的道:“诶,那个谁,帮我捡支笔。”   再然后是两个人趁着左右前后没人的时候偷偷摸摸的牵牵手,上课的时候偷偷的传纸条,约好了下课要去哪里,那时候,辛想想就是我们最佳的信筒。   为了偷偷的约会,五楼极少人会去的钢琴教室就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放学的时候,我们会偷偷的跑上去,他拉窗跳进去,然后在里面扶着外面的我爬进去。其实两个人在里面根本不能干什么,做得最多的也就是手牵着手一起看书学习,却好像做了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就如惊弓之鸟,飞快的跑到钢琴底下躲起来,然后看着狼狈的彼此,相视而笑。   只是在初中校园里‘早恋’这个词多敏感啊,那些早熟的孩子,看到一点青苗嫩芽就会用那颗稚嫩的心猜测它们究竟长在了那里,流言蜚语便在这个环境滋长出来,然后经过那透风的墙吹到了老师那里,再从老师那里继续吹到家长那里,然后老师家长双重思想教育。   我们表面保证回归纯洁的男女同学关系,暗地里继续地下情谊。   那时候山盟海誓,鉴海情深,相约考同一所高中,高考之后填同一个城市的大学,连一分一秒都不曾想过分离。   只是哪里知道,明明前一秒还是情深不倦,怎么下一秒就劳燕东西。   周点点静静的听我说完,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一脸,心疼的抱着我:“我亲爱的尹泠,没关系的,你还有我。”   我把头靠在她的怀里,平静的说:“我没事,点点,早就没事了。”   两年的时间,足够我来舔平自己的伤口,就算没有完全愈合,却也不会像当初那样撕心裂肺的痛了。   自周点点听完这些事之后,她便张罗着要给我相亲,说要帮我找个更好的男人回来,气死当初那个曾经始乱终弃的徐暖,让他躲在角落里哭去吧。   大学城十所大学,里面能被称作校草校叶的,都被她辗转通过各种手段拉来跟我见面认识了,而且男生的类型五花八门,风格迥异。   其中有一个男的,刚一见面,就跟我们大谈特谈自己的家世背景,吹嘘什么爸爸是开公司的,妈妈是国企高管,姐姐嫁了个钻石王老五,去年结婚的时候请全家人去了马尔代夫旅游,啰哩吧嗦的,听得周点点差点气得拍桌而起甩脸而去,吃饭的时候周点点突然想戳戳那男生的牛皮,于是尽按贵的点,点了满满的一桌,顺便还叫服务员打包了一份,接着用无比无辜的笑容对那男生说:“你家这么有钱,这点钱你不会介意的吧?”   那男生颤抖着结结巴巴的说:“怎,怎,怎么会!”说完偷偷伸手拿钱包在桌子底下数钱,接着冒着冷汗猛地跳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我们以为他是去打电话求救了,结果他去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最后还是我付的饭钱。   还有一男的,是个外国留学生,白人,长得高鹳骨,挺鼻子,薄嘴唇,我跟周点点偷偷的用粤语讨论他究竟是哪国人,就在我们为他是法国人还是德国人争论不休的时候,他突然用粤语插了一句:“我是美国人。”那粤语说得真是字正腔圆,比我们还标准,让我们当时就愣在了那里,半天只能互相对看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还有一男的,这个稍微正常一点,叫宋天河,虽然长得还行,但因为是A大的,我在心里先就没了好感,本不打算去见,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周点点,出去见了,但是这个宋天河却是看上了牵线的红娘,一个劲的跟周点点说话把我晾在了一边,结果是我在旁边做了一只特大号的电灯泡。   之后那宋天河追周点点追得特别勇猛,有一次我们出门去课室,从宿舍到教室门口,每五米就有一个女生送上一朵玫瑰来,握着周点点的手说:“周点点,请你接受宋天河吧!”弄得我们一路都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线,此事件更被说成是S大追女生的典范,应该直接写进男生追求手段大攻略百科全书里去。   周点点虽然讨厌宋天河将她变成了校园的焦点,但是一青春大学生,骨子里还怀着那么丁点的浪漫,‘玫瑰事件’让周点点不是不感动的,由感动又衍生出那么丁点的好感。   星期五晚上的时候,宋天河喊周点点去唱K,周点点偏要拉上我跟她一起去:“去吧去吧,尹泠,反正宋天河也说了,是一堆的同学在那里聚一起玩玩而已,说不定还能拐个王子回来。”   我笑笑:“这年头的王子都在公主身边呆着了,哪还轮得到我来染指。”   “没有王子,那骑士总还剩几个吧。”然后不由分说的推我到凳子上坐着要我化妆。   第九章   到了KTV门口,宋天河已经在哪里等着了,周点点看见他笑着扬起手来用力的跟他挥手,宋天河将我们迎了进去。   “都是学校里一些比较要好的同学,就聚一起玩玩而已,不要拘谨……”   周点点开玩笑的问他:“喂,你的那些朋友不会是地痞流氓来的吧?”   “不会不会,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都很有素养的。”然后推开了包厢里的门,带着我们进去。   房间里吵吵闹闹的,抬眼望去,一堆的大男生里头夹带着几个女生,三三两两的凑一起,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喝酒也有人在掷骰子,大家都玩得不亦乐乎,见我们进来,里面的人抬起头来望向我们,宋天河指了指我们对他们说道:“我朋友,大家照顾点。”   马上有人起哄:“哟,家属啊,先说说看,哪一个是嫂子?”   宋天河看了看周点点,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现在还没成一家人呢,成了以后再告诉你们。”惹得周点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笑着跟他们打招呼,矜持有礼,直至我的眼睛在望到角落里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之后,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   角落里,徐暖也看到了我,放下酒杯,有些惊讶的望着我,他的旁边,辛想想抬起头,也看到了我,吃惊了一下。   我转身想逃,周点点却拽住了我的手,对我道:“尹泠,别那么没出息,干嘛要怕他们!”然后推了我就到沙发上坐下。   旁边的男生过来起哄搭讪,周点点本来就是话多的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跟他们聊着,看起来也像是相谈甚欢。   整个晚上,我再没有望向那个角落,我坐在沙发上,笑着跟旁边的男生说话,回答他们诸如‘芳龄几何?’‘有没有男朋友?’一类的问题,后来不知道是谁摇着骰子嚷嚷着要玩骰子,旁边的男生拉上我一起玩,输了喝酒。   当初在酒桌上练出来的手艺,我玩骰子其实玩得挺好,可是不知道为何,今天我却总是输,一杯一杯的啤酒喝下去,我第一次发现我的酒量竟这么好,那么多啤酒进了肚子,竟没有在我体内起化学反应,我还是清醒的。   空瓶子一个一个的被移到了旁边,骰子摇动的声音此起彼伏,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好像有人过来拿掉了我手上的酒杯,扶起我:“尹泠,你不要喝了,你醉了!”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有些看不清别人的脸了,脑袋摇摇晃晃的,我好像终于醉了。   那个人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好像在那里听过,可是我忘记是谁的了。   我拍打着旁边拉扯我的人:“干什么呀,我输了,要喝酒的……”然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皱着眉头扶着身边的人,难受的说道:“我好难受,我想吐……”   我又听到了那个好听的温柔的男生的声音:“你忍一下,尹泠,我带你去洗手间。”   他扶着我肩膀带着我走,可是没走几步,又有一个很难听很尖锐的声音传过来:“滚开,谁要你管,奸夫□!”然后我的身体被用力一拉,从一个人身上又靠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那个难听的声音真熟悉,好像是周点点的,她的话让我听着觉得真痛快,为什么痛快,不记得了。   “尹泠,走,我带你去洗手间。”   我被扶着踉踉跄跄的走着,边走还不忘回过头来也指着后面的人呵呵的笑着:“奸夫□……”   好长好长的走廊,好像怎么都走不完,旁边的人一个劲的骂我:“没出息,不就是见个前男友嘛,还把自己搞成这副要生要死的模样,把我们女生的脸都丢尽了……”   到了洗手间,我跪在马桶边上,吐得厉害,肚子一直都很难受,一开始后面还是有人帮我拍着背的,可是后来那个人出去了,走之前好像跟我说了什么话,断断续续的记得好像是电话、出去接,要我等之类的,不大记得了。   我吐完之后,冲了水,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出洗手间,早忘记了之前的人跟我说过要我等的话了。在走廊上东转转西转转,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的,旁边有人端着酒水走过,可是眼前出现了好多重影,我竖起手指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嗯,五个脑袋,那个人有五个脑袋,数完放下手,然后,我想不起这里是哪里了,也不记得现在要去那里了。   我跌跌撞撞没有目的的走着,然后撞到了一个影子上,我便摔了下来。   我撑着坐起来,眼前出现了一张漂亮的脸,那个好听又温柔的声音又来了:“尹泠,你怎么样了,我扶你起来。”   我摇摇头,嘟着嘴道:“不要,不起来。”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回去?好啊好啊……”我摸了摸我的两边,看着他:“可是,我的包包不见了,我要先找到我的包包……”   “那你先等着我,我去帮你拿包。”   我点点头,然后他走了,又很快回来了,蹲下来伸手扶我起来,我拽着他的手又呵呵的笑着:“你背我,我的脚不听使唤了。”   他蹲在了我的前面,我伸手趴到他的肩上去,扯着他的头发边晃腿边道:“走快点!”   他背着我出了KTV的大门,又把我塞上了出租车,开车的师傅问我们:“请问要去哪里?”   我靠在前面的金属挡板上,指着前面说:“去凯悦大酒店,嗯,不对,我现在换地方了,去香山别墅,嗯,也不对,我是要回宿舍的,我住在……”住在那里也想不起来了,我转过头来问旁边的人:“你记不记得我住在那个宿舍了?”   那个有好听声音的男生对司机说:“到蓝天酒店吧。”   我指着他,严厉的说:“为什么要去酒店,我要回宿舍的……哦,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你想□我?!”   “尹泠,你喝醉了,你需要人照顾……”   “我告诉你,你别打我注意,我男朋友很厉害的,他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好,我知道了。”   然后,我昏昏沉沉的厉害,靠在旁边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可是不一会儿,一个声音从我的包包里传出来,我翻开包去找那个会发出声音的东西,是电话,显示屏上的名字好熟悉,可是我忘记他是我的谁了。我打开电话,对着手机说:“喂,我忘记你是谁了,我现在要先记起你是谁我才要跟你讲电话,所以我要挂电话了,拜拜!”然后啪的一声合了电话。   可是过了一会,电话又响了,我打开:“喂,我都说了我忘记你是谁了……”   “我是夏柏彦!”   这个人真讨厌,干嘛打断我的话:“我知道你是夏柏彦,电话上都写着了,可是我想不起夏柏彦是谁……”   “你现在在哪里?”   讨厌,为什么又打断我的话。   我打量了周围一圈,糟糕,我也不知道我在那里了,我呵呵的笑着说:“不知道,可是这里好奇怪,这里的东西会分成一个、两个、三个、四五个的,这里的人也好奇怪,他们有好多个脑袋……”   “你喝酒了?”   “呵呵,你怎么知道?”   “女孩子干什么喝那么多酒,一个人晚上在外也不安全,你旁边是谁?”   “周点点。”可是好奇怪,为什么周点点变成公的了。   我半眯着眼睛,摸着额头继续说道:“好了好了,我不要跟你说话了,我头好痛,拜拜!”说完还喃喃的低语:“真啰嗦,我又不认识你。”然后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把电话塞回包包里,然后靠着身边的公‘周点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的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是在酒店的床上,头昏脑胀的厉害,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我坐起身来,发现身上只穿着毛衣,大衣就放在床边,而徐暖,就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就这样抱着手靠着睡着了。   脑袋里模模糊糊的想起了昨天的事,有些懊恼的拍拍脑袋,下了床,一手提着鞋子,一手拿上大衣和包包,轻手轻脚的出了酒店。   上了出租车,脑袋还头昏欲裂的,可昨天晚上的记忆七七八八的回来了,然后连忙拿出电话翻开通话记录,果然有三通夏柏彦的电话,我拍拍脑袋,尹泠,你活得不耐烦了,敢挂夏柏彦的电话,还一连挂了两次。可是拍完脑袋之后又觉得奇怪,我记得我好像只接了两通电话,还有一通是谁接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连忙拨了回去,可是电话不通,继续拨,仍是关机状态,心里忐忑,他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回到宿舍,我责怪周点点:“你昨天晚上干嘛丢下我。”   “你还说了,我出去打个电话回来,洗手间里你就没影了,诶,昨天是不是徐暖把你带走了,我回到包间的时候他也没影了,是他把你带走了吧,他把你带去了那里,你们两个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他昨晚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跟你复合,我告诉你尹泠,这种男人,他有本事抛弃你一次,他就敢抛弃你第二次,你别犯糊涂。”   “你想多了。”   “最好是这样。”   昨晚喝了太多酒,现在还有些头疼,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有电话打过来,竟然是徐暖的电话。   我奇怪,我不记得有存过他的电话,是昨天晚上我喝醉了自己存的,还是他趁我喝醉了偷偷存到我手机里的?不记得了,总之,我不想接他的电话,也不想再见他,我把电话切断了,可是一会之后又有信息发过来:尹泠,你好点了吗?   我把信息删掉,给夏柏彦拨了个电话,还是关机,我叹了口气,合上电话,关了机,然后拉上被子,睡觉。   第十章   周点点自那一晚之后,便不大理宋天河了,周点点的理由是,远离徐暖,远离与徐暖有关的一切人和事。   宋天河很委屈:“点点,你别这样,我又不知道你们原来认识。”   “现在知道了也不迟,咱们就此分道扬镳,我走我的路,你过你的桥,再见!”   “别啊,点点,我是我,徐暖是徐暖,你不能因为徐暖就不理我,再说,我跟徐暖三年同学,他不像你们说的那种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周点点一脚踢在他的腿上:“我就不理你怎么样,还有,什么误会,你说说看有什么误会,没有误会,他就是一混蛋,始乱终弃,超级王八蛋!”   “点点,你好歹给我点面子,他是我朋友……”   “好啊,你要面子是不是,那你别来找我啊,你问你那好朋友要去。”说完一甩头就拉着我走了。   然后,宋天河又是对她千道万歉的,又送花又送礼物的,愣还是没有打动周美人的心。   我有些同情宋同学,在她即将撕掉他送来的两张电影票的时候及时阻止了她:“别撕啊,首映的电影票,有钱都未必搞得到的,撕了多浪费,顶多以后徐暖在的场合,你让他不要叫上我们就好了嘛。”   “说的也是。”然后电影票一折,塞口袋里,自顾自打电话警告宋天河去了。   可是在电影院门口,看着抱着可乐和爆米花回来的徐暖的时候,我后悔了,我不该同情不该同情之人的,周点点也是,一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表情,宋天河拉着周点点的衣摆,一副唯唯诺诺的语气:“点点,你听我说,我觉得两个人有误会就要解释清楚……”   徐暖却望着我:“尹泠,你打算一直要这样躲着我吗?就算是两年前的事,你也要给我机会让我解释不是吗?”   也是,错的又不是我,干嘛我要躲,再说了,大学城就那么丁点大的地方,就算之前两年幸运没有碰上,也不代表以后不会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拉了周点点进去:“走吧,有免费的电影看干嘛不看。”   进去找到座位坐下,电影刚好开场,电影是刚刚上映的大片,据说还要拿去柏林电影节参赛的,讲的是一个帝王跟他的养女的爱情故事,中间女主角有一小段出挑的□戏,周点点尴尬的干咳两声,然后说了句:“我去上个洗手间。”   其实别看平时周点点大大咧咧的个性,其实骨子里还是个纯情小女生,看到这样的桥段总会脸红心跳的不好意思。而我,现实版的画面我都表演过无数次了,看别人表演对我简直是小菜一碟。   周点点走的时候,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宋天河一眼,又使了使眼色,于是周点点一走,他便也拉耸着脑袋跟过去了,就剩我和徐暖两个相互挨着,我有些无所适从,也拿了包包往洗手间去了。   在女洗手间的门口,周点点正膝盖顶在宋天河的肚子上,一只手握紧了拳头横在他的脖子上对他进行刑讯逼供:“说,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帮他?”   我看到,走过去想要拿开她的手:“点点,你这是干嘛呢?”   她的手没动,看着前面竖起两手贴在墙上一副投降状的男人,咬牙切齿:“管教欠管教的男人。”   前面的男人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没,没有,我是想大家都是朋友,把误会解开会比较好。”   “哟,宋天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情重义了,你少跟我装蒜,快点老实交代,否者我废了你……”顶在肚子的膝盖,已经要往某个地方靠近了。   “别,别,我说我说,徐暖说我要是帮他把你们约出来,他就给我报销谈恋爱的所有花销……”   “哦,原来是这样啊!”周点点收回腿脚,又伸手帮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笑着说:“你早说嘛,宋天河,你不是说想让我做你的女朋友么,我答应你,我们明天就去约会,地点就在凌璇阁,放心,吃完饭我会拿发票给你回去报销的。”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反正可以报销,干嘛不去,好了,你先回去看电影吧,在女洗手间门口呆着,小心被别人看到说你是变态。”   “点点,其实吃个饭真的不用去那么贵的地方……”   “你还不走,你是不是真的想我废了你……”   “那我先走了。”然后以兔子的速度跑了。   我看着他跑走的样子,有些想笑,回过头对周点点说:“点点,你对宋天河不要那么狠,他其实是个好男生。”   周点点拍拍手,不以为然:“男生是需要管教的,你不管教就会有别的女生过来管教。”   “你小心把他管教跑了。”   “他敢!”   上完厕所洗了手要出去,边走路边低着头打开包包找纸巾擦手,没有看前面,一不小心撞到了前面来人的身上,本来就没有拿稳的包包在此时掉了下来,里面圆珠笔、笔记本、化妆品一类的东西滚了一地,我连声抱歉然后蹲下身去捡,前面的人也蹲下身来来帮我捡起眉笔和粉盒,然后递给我,我连声感谢,抬起头来看她,却在抬头的那一刹怔住了,连东西也忘了接。   面前的女人很漂亮,长发披肩,蓝色的牛仔裤搭配白色的衬衣,外面是黑色的外套,化了淡淡的妆,可是即使这样普通的打扮,也掩盖不了她的美丽。   突然想起了曾经在某部电视剧里听到的一句台词:她天生是站在台上让人瞻仰的人。   前面的女人见我不接,笑着问我:“怎么了?”   我连忙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对不起!”   周点点这个时候从厕所里出来,冲到前面惊讶的看着前面的女人:“孙渔,你是孙渔对不对,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你知道吗,我可是你的超级粉丝,我特爱看你拍的电影。”   孙渔淡淡的笑着:“谢谢!”   周点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来:“麻烦给我签个名吧!”   修长的手指优雅的翻开第一页,而刚站起来的我刚刚好就看到了那上面的“尹泠”两个字,心咯噔的跳了一下。笔记本是我的,昨天我放到她包里让她帮我带回宿舍,却忘记拿回来了。   前面的人望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然后抬起头来问周点点:“你叫尹泠?”   “哦,不是,她才是。”周点点将我拉了过来,她望过来,我微微敞开嘴角,对着她心虚的笑了一下,而手心却一直在冒冷汗。   她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也微微的对我笑了一下,然后低着头翻开另一夜,手上飞快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她不知道我的,夏柏彦不可能让她知道我的。   她把笔记本递回来,周点点激动的接过,而后我便听到一个从外面传进来的声音:“阿渔,走了,飞机快赶不上了。”   她抱歉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我摆摆手,有些不自然的呵呵笑着:“没关系,您忙您的,祝你工作顺利。”她点头对我致谢,然后便离开了。   她走后,周点点回过头来对我说:“她很漂亮是不是?”   我点头:“是啊,是很漂亮。”   心里,生出了一种我不了解的感觉,有羞愧,有内疚,又夹带了其他的东西,好像有点酸酸的。   酸酸的?我心里打了一个冷颤,怎么可以?我把手按在胸口,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压回去,尹泠,不要去期待你不该期待的东西。   回到座位上,继续看完剩下的电影,等待电影散场。   从电影院出来,坐地铁回到大学城,还不是太晚,徐暖拽住我:“尹泠,我们谈谈吧!”   周点点想要上来,宋天河却拉住了她。我沉默了一下,也对周点点说:“你们先回去吧。”周点点还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跟宋天河一起先走了。   大学城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树多,树郁葱葱,宁静幽远,完全没有外面街市的繁华浮躁。我找了个石凳子坐下,而他则在对面的大树上靠着,路边暗黄的灯光照下来,在水泥路上拉下长长的两条暗影。   我说:“你想说什么你说吧。”   他看着我,灯光昏暗,我看不清楚他望着我时脸上的表情,过了好一会,他才悠悠的开口:“两年前……我不是故意让你找不到我的。”   我冷笑:“是什么苦衷让你在我打了几百通电话之后都不愿意回我一个电话?”   “我出了车祸,受伤昏迷,在医院里,根本接不了你的电话,我没有想要放开你……”   “你编啊,你继续编……”   “你不相信我?”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这样的话要我怎么相信,那一天我明明亲眼看着他扶着辛想想从手术室里出来,怎么可能马上就出了车祸。   “我没有骗你!”   “好,就算你说的就是真的好了,那你好了之后呢,我的电话号码一直没有变过,你打过我的电话找过我吗?你没有,你又怎么解释……你别告诉我你失忆了,最近才想起我来。”   他低下头来,看着我,那样的眼神里,我都不敢再去揣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我拿起包包,起来转身要走,而他却拽着我的手,我回过头来看着他,他说:“尹泠,你可以不相信我,你也可以不要再爱我,可是请你好好珍惜自己好吗?不要糟蹋自己。”   我心里一惊,他知道些什么了吗,或者说那天晚上我说了些什么让他知道了些什么吗,我有些颤抖的问:“你……你想说些什么?”   他继续沉痛的看着我,低头温声的说着:“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徐暖,很爱你……请你永远记得……徐暖,是真的很爱你,用生命来爱你!”   我放下心来,他或许并没有知道些什么,只是他的话让我听着觉得有些可笑。   他说,他用生命来爱我,可是爱我爱到背叛我抛弃我吗?   我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我要回学校了。”   转身背对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远,没有回头,昏黄的灯光下,他长长的身影也渐渐后退,直至消失不见。   我想此一生,我们都是这样了,背道而驰,渐行渐远,再不能回到当初的时候。   第十一章   每个月的五号,总是令我最开心的日子。   心情如今天的天气那样一般的晴朗,阳光明媚,春风拂面,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就算再忧郁的心情,也会变得快活的。   我在ATM里查了一下银行卡里面的数字,后面照例是涨了带四个零的正整数。   我走在路上,想着要不要给夏柏彦打个电话,发表一下感激的肺腑之言之类的,但最后还是决定,先给尹瑶去了个电话,告诉她生活费已经寄过去了,而后姐妹两聊聊天增进姐妹之情。   聊的话题很广泛,从人生问题一直聊到八卦问题,重点在八卦问题,比如说她的学校里,今天谁跟谁在一起了,昨天谁跟谁又为了谁打了一架,又或者喜欢或讨厌哪个老师,再或者什么时候谁又收到了情书。而今天她兴致比较大的,却是她们班新转过来的很拽的转学生。   “姐,你不知道,他真的是拽到无比讨人厌,你知道吗,他第一天来竟然就敢在班上拦住我对着全班的人跟我挑衅说要终结我的第一名时代,天啊,学校里谁不知道,我是雷打不动的千年第一,有时候看我做题,连老师都得擦汗,他凭什么下那么大的海口,还有班里的那些同学,就爱瞎起哄,竟然还给他鼓掌。”   “那你输给他了没有?”   “当然没有,不过……”气焰顿时消了一半:“……我也没赢,上次模拟考我们并列第一。”   晴朗的天气顿时阴郁了一下,就像我晴朗的心情顿时也阴郁了一下一样,天啊,连我那聪明妹妹的第一名宝座都快要坐不稳了,难怪乌云要把太阳遮住了。   “尹瑶,你要是我妹妹就好好将他比下去,你要是哪天告诉我你从第一名的宝座上下来了,我打到你不姓尹……”   “姐,你放心,我下次要是不把他踩到地底下去,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姓尹了。”   “那我等着,你要加油。”   而后继续回到别人的八卦问题,八卦问题聊得差不多了,尹瑶突然道:“哦,对了,姐,最近一段时间要是姑姑找你借钱,你别借给她。”   我头顶顿时冒出问号:“她怎么会找我借钱?”她不是最看不起我的吗?   “她家出事了?”   “你管她呢,反正不要借给她就是了,当初她是怎么对我们的,我们就怎么对她。”   “我知道了。”我的钱又不是捡来的,哪能说借就借。   我瞧着聊得也差不多了,对她道:“我挂电话了!”   刚挂完电话,小余同志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小余同志向来很少找我的,难道又是夏柏彦喝醉了,找我去照顾他的。   话说这夏柏彦还真能折腾事。我接了电话,小余同志千年不变不带情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尹小姐,请问这几天少爷找过你吗?”   “没有。”话说我想说的是,他前几天倒是打过电话给我,可是我醉酒糊里糊涂的给挂了,可是后面他也没再打过给我,我打过去他却是关机,这样不算找过吧。   “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少爷失踪了。”   “…… ……”我表示遗憾!   “如果少爷有找尹小姐,请通知我一声,公司有很多事需要等着少爷决策。”   “好的。”   挂了电话,我望着电话发呆,真是没想到,像夏柏彦这种理智得就算有人告诉他地震了,也会首先分析一下这个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然后再决定是逃走还是躲在桌子底下安全些的人,竟然也会玩起失踪的把戏,学小孩子玩抓迷藏呢?我真是小看他了。   不过话说回来,失踪,我觉得对他来说这种可能性不大,被绑架的可能性还更大一点,他那么有钱,难保不遭人妒忌加眼红,然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人家拿着乙醚将他迷晕了,拖到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点,然后开始算计他银行里的人民币。   如果他被绑架了,我需不需要为我的金主担忧一下?可是话又说回来,就算他被绑架了,自有他家老婆去担心,我算那根草啊,何必去操那个心,再说了,就他给我的那点财产,要是他养的那只猫被绑架了,估计还勉强能去赎回来,他嘛,算了,我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就在我的脑海里刚刚浮现出那个光鲜亮丽又爱装冷酷的夏大老板被绑在某个地方不能动脸上表现出那种憋屈的表情偷着乐的时候,一辆黑色保时捷突然停在了我的面前,里面那个刚才还在我脑海里浮动的男人突然打开门出来,以闪电的速度,在我还来不及开口的时候就将我劫持住,然后塞上了副驾驶座。   实践证明,被绑架的不是我的金主,而是我这只金丝雀。   车子直接开到了机场,前面的男人半拉带拖的将我带到登机口,准备验票登机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停下来问道:“你究竟要带我去哪?”   真想问问夏大老板,你究竟是要劫财还是劫色,要劫色,人家已经是你的了,要劫财的话,就你给我的那么丁点财产,你肯定看不上眼。   前面的男人终于肯停下来了,回过头来看着我,半命令半恳请的口吻:“尹泠,陪我三天,安安静静的陪在我身边三天,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去了哪里,也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虽然看着你的表情我很想答应,可是我还是想问一句,夏大老板我可以说不吗?您老人家突然想过与世隔绝的生活,没必要拉上我吧,我在这人间凡尘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牵挂的。   在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忤逆他一次行驶一下法律赋予我们的人身自由权的时候,他已经把我拖上了飞机,然后飞机轰隆隆的就上了天。我在窗口上看着外面漂浮的白云,心里的那个懊悔啊,比农夫救了蛇还要后悔。   三个小时之后,飞机到达终点,我们下了飞机,车子沿着陡峭的公路直接开进了他在半山腰的别墅。   我从车子里面下来的时候,我看着周围,简直惊呆了。   好多好多的樱花。   白色的独栋别墅,前面院子的两边各种了一颗樱花树,四月刚至,樱花的花期还未过去,粉色的樱花,开在樱花树上,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个粉色的海洋。樱花树下,左边放了石桌石凳,右边放置了一个秋千。   春风吹拂下,花瓣飞舞,阳光跳跃,那叫一个梦幻啊!   突然想起曾经的时候,那时候刚刚跟在夏柏彦身边,小女孩的梦幻梦想还未完全消失殆尽,某一天晚上我偎在夏柏彦的身上看日本动漫刚出的新番,画面里漫天飞舞的樱花,樱花树下亮丽的少年少女,那么安静、梦幻又华丽的美。   那时候我感慨说:“我以后要是有了房子,一定要在院子里种上几棵樱花树,在樱花树下放一个秋千,每年樱花开的时候,我就坐在秋千里轻轻的摇晃,飞舞的樱花,午后的阳光,白色秋千,秋千上穿白色裙子的女孩,这画面,哇,一定很美。”   那时候夏柏彦讥笑我:“樱花的花期很短,只有二十天左右,只为了这样一个梦幻的画面,然后用一年的时间来等待这短短的二十天,你觉得这样值?”   我不服气:“当然值,宁愿用一年的辛苦等待换来这二十天的繁花烂漫,也不要一年四季都平平淡淡的过着。”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拍拍我的头:“小姑娘,倒挺傻!”   我曾经以为他是不赞同我的想法的,没想到他却在这里偷偷藏起了一块天地。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好像是被重视的感觉,有那么点飘飘然的,其实我很想问一下夏柏彦:“你该不会是因为我的话才种下这些樱花的吧?”   可是我也想象得到,夏柏彦一定会像看怪物一样打量我几秒钟,然后用霜雪一般冷冰冰的语气对我说:“镜子在那边!”接着甩头就走,   算了,还是不问了,我就当他是为了我才栽种的这些樱花树,至少我还可以幻想一下。   我举起手接下一片飘落的樱花,粉色小小的花瓣,飘到我的掌心,我又抬头看了看那些开的灿烂的樱花,总觉得这样不真实,以为我是在做梦,将自己梦进了漫画的世界里。   我站在树下,远远的看着夏柏彦从车库的那一边穿过樱花树向我走近,还年轻的脸庞,倨傲的表情,左手插在西装裤上,周围是飞舞的樱花,险些让我以为他也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男人。   夏柏彦走近的时候,我还看着他有些发呆,他看着我,一手敲在我的头上:“还不进去,发什么呆?”说完,就拖着地上的行李箱进屋子去了。   我恍恍惚惚的“哦”了一声,仿若刚刚清醒过来,然后溜溜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进去了。   进了别墅,夏柏彦将房子里的网线、电话线,电视线全部拔掉,然后又转过头对我说道:“尹泠,将你的手机关掉!”   我问:“干嘛?”   “你答应我安安静静,不受外界打扰的陪我三天的。”   老天作证,我当时可没有点头,是他自己说完就将我拎上了飞机的。   “那我总可以先打个电话给我妹和周点点吧,我怕她们担心。”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走过来,手掌伸到我的面前,我嘟嘟嘴,有些不甘心却又不得不乖乖的把手机放到他的手上,他帮我关了机,然后扔回给我,接着就自顾自的上楼了。   我咬牙切齿的在他身后比了一个往他身上砸手机的动作,真想一手机将他拍死,如果一手机能将他拍死又不用偿命的话,他爱玩失踪,还要让人家陪着他玩。   他在楼梯中间突然回过头来,我赶忙收回手上的动作,对他温柔的笑笑。   “我要上去睡午觉,你要一起去吗?”   我摇摇头:“你好好休息。”   第十二章   夏柏彦上了楼,我一个人在客厅里很无聊,于是出了别墅到院子里,坐在秋千上轻轻的晃着。   飞舞的樱花、午后阳光、白色秋千,女孩,除了白裙子,我年少时浪漫的幻想里,所有的一切都齐全了。   在秋千上一直晃到了傍晚,肚子突然咕咕的叫起来,手脚也软软的没有力气,这才想起坐在秋千上的我是个女孩,不是仙女,是食人间烟火的,再浪漫的东西,在肚子饿面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来。   在飞机上嫌那里的东西难吃所以连午饭都没好好吃,到现在,真的是饿了快一整天了,我回到别墅里,打开冰箱,我惊奇的发现,里面竟有一些新鲜的青菜和肉之类的东西。可又想想,又不觉得奇怪了,别墅虽然是闲置的,但平时都有请人来打扫的,可能是知道夏柏彦要来,所以提前准备了这些东西,可是比较悲催的是,冰箱里除了这些需要下锅才能吃的东西,没有其他能吃的东西。   又到储藏室的箱箱柜柜里翻了一遍,也是一无所获。   我瘫软无力的倒回沙发上,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我又没胆将夏柏彦叫起来带我出去吃饭,只能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保存体力,过了一阵子,可能肚子也知道就算抗议也不能改变什么,居然也没再叫唤了。   快傍晚的时候,夏柏彦终于醒了,他下楼的时候,我正偷偷的给手机开机,想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的打几个电话回去,可是手机里开机的标准画面刚刚出现,他下楼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我一惊吓,连忙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又拿了旁边的抱枕将它盖住。   夏柏彦瞧了我一眼,我有些心虚,眼神飘忽飘忽的。   他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外面天已经黑了,月亮刚刚出来,他又将窗帘拉了回去,转身走回来,问我:“尹泠,你会做饭吗?”   我嘿嘿的笑了两声,道:“我的厨艺只停留在烧开水的水平。”   小时候家里宠着,过的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哪里学过做饭。想当初,我妈要我学洗碗,只要我伸出十指对着我爸爸委屈的嘟囔一句:“我的指甲断了!”我那宠女儿宠上天的爸爸就会开口对我妈妈说:“算了,孩子还小,做家务这种事过几年再学也不迟。”然后过了几年,再过几年,就一直过到了他们去世,那之后想学,却没人教我了。   夏柏彦特鄙视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自顾自的进了厨房,我表示诧异,难道他这个大老板还会做饭?   我跟着跑进去,看到他正有模有样的将冰箱里的菜拿出来洗,又刀工娴熟的切着番茄,我真的相信他会做饭了,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我非常惭愧的低下了头。   只是当我等了许久,才看到他端了一盘煮的跟黑炭似的番茄炒蛋出来放到餐桌上的时候,我才知道,呵呵,装模作样还装得真像,连我都给骗了。只是老大,你在那里学到的这么好的刀工,怎么不顺便将厨艺也学一下。   最后的结果是我们的晚餐居然是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吃的。   在石桌上面放了一个电磁炉,将青菜、番茄、鸡蛋、香菇、猪肉、牛肉、肉丸之类的一股脑的全都扔进了锅里,在上面撒了些油盐、辣椒粉、耗油之类的佐料,摆上两份碗筷,想吃什么就从锅里夹,这样的晚餐,你可以称之为打火锅,或者吃麻辣烫,又或者是大杂烩,总之,你想它是什么就是什么,一锅菜可以当三种东西吃,这年代,到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实惠。   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吃起来虽然没有平时家里规规矩矩做出来的饭菜好吃,但也不是难以下咽的,当然,这仅对我来说的,看着夏大老板夹着一块牛肉,皱着眉看了老半天都不敢张嘴我就知道,这一顿饭,一定可以让他深刻到不想记起来。   院子里,月光皎洁,和着别墅里面射出来的昏黄的灯光,樱花树下,微风拂拂,清冷幽静。   晚风徐徐的吹过,樱花树上,几朵樱花随着清风轻轻飘落下来,落在石桌上面。我一时兴起,突然很想知道樱花的味道,于是站起来跑到树边,在一颗垂落下来的枝头上面,抓了一把樱花,又回来,扔到锅里,然后用筷子叭叭的搅拌将它们全部拨到汤底下去。   旁边的男人捧着碗,将眉蹙得老高的看着我,我感觉到了他异样的目光,筷子停在中间,抬起头来,尴尬的呵呵几声:“我在想,汤里面加点樱花,一定会更好喝。”   他原本就皱着的眉现在皱得更高了,上面皱出来的纹路缝隙,往里面夹张纸估计都夹得住了,半天之后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脏!”   我胡诌着:“没关系,吃多点灰尘可以增强免疫力。”   夏柏彦已经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擦了嘴,便回了屋里。我在外面,继续与食物进行战斗,我将汤底下的樱花夹出来,放到嘴里尝了尝,嗯,只除了有点涩涩的,没什么味道。   吃完饭,我乖乖的去洗碗,一锅菜,还剩下大半锅,吃掉的,大部分都进了我的肚子。没办法,让夏大老板吃这种东西,实在是有些勉强。   洗完碗,我冲了两杯咖啡端上楼,夏柏彦正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夜色陷入沉思,那清冷的背影印在桦木的地板上,孤寂的有些令我心疼,也有些魅惑我的眼睛,我不愿意打扰他,我不知道他和她老婆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躲到了这里来,我本是不了解也不愿意去了解他的。   我将咖啡放到床边的柜子上,然后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行李。   行李箱打开之后,我发现夏柏彦根本是有预谋将我劫持到这里来的,里面居然有我的衣服。   阴谋啊,阴谋啊!可怜的我!   我将衣服一件一件挂进柜子里,收拾好之后看到夏柏彦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望着窗外继续沉思。我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发现我很无聊,不让我玩手机,不让我玩电脑,也不许我看电视,现在睡觉又还早。   唉,了无生趣的夜晚,对着一个了无生趣的人,所以我也了无生趣了。   我在电视下面的抽屉里找了碟来看,日本的恐怖片,都是极贴切恐怖这个词的,可以把人的心脏病吓出来的那种。   将碟片放进去,拿遥控器开了电视,影片才刚刚开了个头,我已经抱着抱枕偎在沙发上感到害怕了,周身都在长毛,总觉得这里也有不干净的东西。   身后,有一个拉长的暗影慢慢的向我靠近,周围静的让人害怕,而影片里正好放着相似的情景,那影子已经靠近我的后面,好像要慢慢俯下身来了,我吓得大叫一声将抱枕扔到后面去,然后抱着头闭着眼睛不敢动。   脚步声从后面转到了前面,而后是熟悉的声音:“不敢看还逞强。”   我这才微微放心的缓缓抬起头来,看到夏柏彦正站在我的前面,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手上还拿着刚才我扔出去的抱枕。   我有些委屈,那还不是无聊么。   他把抱枕扔回沙发上,然后在我旁边坐下,一只腿叠在了另一只腿上,翘起了二郎腿。我挪过去,抱着他的手臂,讨好的笑:“你要不要一起看?”   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呈还在考虑的状态,于是我牺牲色相,在他嘴巴上轻轻啄了一下,用一种撒娇的语气问:“一起看好不好?”   他怔了一下,然后突然抬起我的下巴低下头来,将我压到沙发上,唇贴到我的唇上,摩擦吮吸,厮磨啃咬,吻得我脸有些烧起来,心脏也砰砰砰的快了许多,很久之后他才放开我,我有些急促的喘息,他笑了笑,终于垂下眼来对我道:“去吧,把我的咖啡端过来。”   我红着脸跳下沙发,到床边的柜子上将他的咖啡端了过来。我坐在他旁边,继续抱着抱枕,几乎整个脸都要埋到抱枕下面去了,一副欲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人,正襟危坐,眼睛直视电视,只是偶尔低下头来喝一口咖啡,完全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状态,好像他看的不是恐怖片,而是他喜欢的财经报道。   电视机里的画面,被砍断的脑袋突然长出了长长的头发,睁开会流血的眼睛,用一种非常阴森的语气说:“救命,救命——”我吓得跳起来,整个人扑到夏柏彦的身上抱紧了他的脖子不断的尖叫,他的身体因此重重的摇晃了一下,手上的咖啡便因此晃了出来,全部洒到了他的胸前,胸口的衬衣和西装脏了一大片。   尖叫完之后我才发现,完了,我又闯祸了!   他整个人还让我抱着,身体没有动,脸上也没有表情,不知道有没有生气。我赶紧放开手,抽了旁边的纸巾帮他擦身上的污迹:“我不是故意的。”   他放下咖啡杯,拿住我的手,神色平常的道:“没事,我先去洗澡就好了。”说完便站起身进浴室去了。   第十三章   我拿了抹布将滴到地上的咖啡擦干净,擦完之后回到沙发上继续蜷伏着看电视,周围都是静悄悄的,诺大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毛毛的,不敢看下去了,关了电视,冲进浴室里。   夏柏彦正坐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两只手搭在浴缸的边缘,水漫过他的胸部,水质清澈,可以清晰的看见水下面的内容,听见我开门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的眼睛不小心的瞄到水下面,脸噌的就全红了,我微微转过脸去,手胡乱的指着门,支支吾吾的有些语无伦次:“那个……外面……太安静了,我,我,我……外面……有点恐怖。”   真是糟糕啊,我最近似乎总爱脸红,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我窘得要死,而浴缸里的男人却好整似暇的望着我,好一会才开口道:“进来一起洗吧!”   “不要——”   “还是你喜欢看着我洗?”   “那……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洗!”   转身,抬脚,可是脚还没来得及落下,身后的人突然伸手将我一拽,我惊呼一声,然后整个人跌倒浴缸里,浴缸的水涌进鼻子和嘴巴,我呛了两口,然后边咳边挣扎的坐起来,我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睁开眼睛,却看到身旁的人正抱着手,带着一抹捉弄的笑容看着我,我狠狠的瞪着他:“你干嘛?!”   “把衣服脱了吧,难道你想穿着衣服洗澡。”   我拉紧衣服,一脸防备侧过身去,这色胚……谁知道想在这里欲行什么禽兽之事啊!   他伸手过来帮我拨了拨贴在脸上的头发,笑得奸诈,继续开口:“还害羞做什么,我身上哪个地方你没看过,还是你以为你身上有哪个地方我没看过?”   司马昭之心啊!……我极不情不愿的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可是当我□着身体埋在水里的时候,他竟没有什么不轨的动作,真的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浴缸里享受温水带来的舒适。   我很挫败,我看看浴缸里的水,够清澈见底的啊,难道真的是我的魅力变小了,以前在床上只要一剥光我的衣服,他就会表现得像只禽兽,现在这样一个大美人玉体横陈的坐在他面前,他居然不动心?!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材,除了某个一直被他嫌弃的地方还是小之外,算得上是凹凸有致啊!   难道是某人的问题……浮想联翩中!   浴室里,温水升腾出来的雾气有些大,溢满了整个房间,看起来白色氤氲。某人继续闭着眼睛养神,我无聊,一下一下的玩着水,把水捧起来,又倒回浴缸里,看着它在水里泛出一层层的波浪,然后再又捧起水,再倒,看水面再次泛出层层波浪,然后继续。   夏柏彦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我这些幼稚的动作,倒没有再发表他那些用来描述鄙视的言论,只是沉默许久,突然开口:“尹泠,你——”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着他,静待他下面的话。   “……还喜欢你以前的男朋友吗?”   我怔了一下,手僵在水中,沉默了一会,继续捧水倒水的游戏……低低的开口:“曾经很喜欢!”   “现在呢?”   “现在……现在不想喜欢了!”   “不想喜欢,那就表示现在还喜欢!”   继续保持沉默。   “两个人为什么分开了?”   “还能为什么,就是小言情剧里经常出现的背叛与被背叛的桥段。”   然后两个人一起保持沉默,好一会之后,他才又继续开口问:“他……叫徐暖?”   我心里吃惊了一下,他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有些恼怒的质问:“你调查我?”   他有些讥讽的瞥了我一眼,然后才开口:“尹泠,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有说梦话的臭毛病,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在别的男人床上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是一件很失礼的事?”   恼怒马上变成了愧疚,我睡觉的时候有叫过他的名字吗?   我低下头,想跟他道歉的,可是马上又想到他那次喝醉叫他老婆名字的时候,也有些生气的说:“那你呢,你还不是一样,喝醉了明明是我照顾你,却叫着你老婆的名字,还有这次也是,你跟你老婆吵架了关我什么事,凭什么拉上我跟你躲在这个破地方……”   看着浴缸那一头,男人脸上有些沉痛和揾怒的表情,我想完了,我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了,我拍拍嘴巴,我怎么会管不住这张嘴。   “我洗好了,我先出去。”我站起来,跳出浴缸,我还是先闪开比较好。   随手拿了衣架上的浴袍披上就出去了,出来才发现,身上披的浴袍是夏柏彦的,我根本没带睡衣进去。可是管他呢,我还真想看看平时都是衣冠楚楚的夏柏彦光着身子走出来的情景,呵呵,不知道会不会像流氓。   我系上睡衣的带子,然后掀开被子躺倒床上,闭上眼睛。很快,我便听到了浴室的门被打开,里面某人的声音传来:“尹泠,帮我拿套睡衣过来!”   拉上被子盖住头,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我没有听到!   又过了一会,又听到地板上咚咚咚的脚步声,从浴室一直响到了衣柜前,我偷偷撑起头睁开眯着的眼睛,看到某人正伸手进去衣柜找睡衣,身上光溜溜的,赤脚踩在地板上,那身材,啧啧,真是完美到可以让所有幻想的MM晚上做梦梦到抱着枕头都会淫淫的笑。   他穿上浴袍,然后往床边走过来,我马上又闭上眼睛倒回枕头里,继续装睡,身边的被子被掀开,然后那个让无数美女MM幻想的身体便钻了进来。   旁边的人一直坐在床上,背靠着墙,不说话,房间里安静的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小小的风声,天花板上的巨大玻璃灯依旧散发出明亮的灯光来,照得整个房间都是亮堂堂的。这样安静的气氛里,真是适合我睡着,可是在我刚刚进入浅眠状态,迷迷糊糊的却听得身边的人突然说了一句:“尹泠,我要离婚了!”   我顿时惊醒过来,脑子里突然轰轰的好像有什么鸣叫了起来,心咯噔一声好像是弦断掉的声音,眼前浮现出那个美丽女子的面容。   是我吗?是我伤害了一个女人吗?   是我吗?是我破坏了一个家庭吗?   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滴到了白色床单上,然后又晕开,泛化出漂亮的花朵来。   他侧身躺下来,扳过我的身体,捧起我的脸,拇指从我脸上划过,划掉了上面浅浅的水迹。   “与你无关!”他说。   我的眼泪仍还是在不断的流着,我有些悲戚的问:“其实我是个坏人是不是?”   “不是,”他摇头:“你是个好女孩,是我不好!”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有一天会遭受报应呢!   他躺下来伸手抱过我,将我的头放在他的胸前,他身上温热的气息通过厚厚的纯棉布料传到我的脸上,我伸手紧紧的拽着他腰上的衣服。   他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呵护一个婴儿一样,他继续开口:“我和她之间横跨着太多的问题,那些问题在你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真的与你无关。”   “那……是不爱了吗?”   “也许不是,只是婚姻不是谈恋爱,不是只要有爱就可以的。”   “那是因为什么?”   他低下头来,亲了一下我的额头,抱紧我:“睡吧,你想听,我以后告诉你。”   然后屋子里的灯一下子灭了,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到,却听得他有力的心跳声,让我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再睁眼便已经是第二个早上。   经过昨天晚上不大令人愉悦的晚餐,夏柏彦是再不愿意在家里开火了,早上一起来便开车出去买了早餐回来,肠粉和小米粥,标准的中国人吃的早餐,肠粉香香的,小米粥煲得稠稠的,都很好吃。   吃完早餐之后,我们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下了一个上午的象棋,棋是夏柏彦买早餐的时候顺带买回来的,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   可是令我郁闷的是,我一向自诩我下象棋可是没有几个人能赢得过我的,可是今天,一整个上午我都是输,最后好不容易赢的一盘,还是我耍赖拿走他一个将军一个炮得来的。   中午是出去吃的,吃的是日本寿司,是一家日本人开的寿司店,做得很地道,不像有些中国人开的寿司店,里面的寿司吃起来像饭团。   寿司沾上的芥末辣得呛人,可是吃起来很刺激,我一下子吃了不少,吃完肚子都鼓鼓的,背靠在椅子上就不想动了。夏柏彦付了钱,拖着我离开,然后载着我又在这个城市里溜了一圈才回去。   第十四章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了,夏柏彦去车库停车,我站在院子里,看着樱花树偶尔落下的几片花瓣,只那么一片两片的,觉得不够浪漫,根本没有日本漫画里那种漫天飞舞的感觉。   我在院子里捡了几块小石头,一块一块的往樱花树上扔去,可是石头穿过树枝绕了一个抛物线回到了地面上,樱花却没有跟着飘落下来。   夏柏彦走回来,又用一种疑惑我又在做些什么傻不拉唧的事情的表情看着我,我扬着手中的石头笑着解释说:“用石头把樱花砸下来,要是有很多很多的樱花同时落下,那情景一定很美。”   又是那种鄙视的眼神,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傻瓜!”接着便转身回屋里去了。我对着他的背影也露出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这叫浪漫,没情趣的家伙,然后,我继续扔石头。   两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第三天的时候,我躺在秋千上,将头枕在夏柏彦的腿上,四月午后的阳光并不毒辣,暖洋洋的,而今天的风也有些大,樱花飞舞着飘下来,秋千轻轻的摇晃着,我伸出手接住掉下来的樱花,这感觉,真是惬意。   我侧了个身,平躺着,拿着夏柏彦的手,一根一根的玩着他的手指,然后嘟嘟嘴,真是遭人妒忌,一个男人的手生的这么好看做什么。   看着他心情还好,我把手伸到他的脸上,轻轻的划着,忽有忽无的,我感到他脸上的毛都竖起来了,微微的躲开,他的手拍过来:“别乱动,痒!”   哼哼,就是要你痒。   秋千还是在轻轻的摇着,我看着夏柏彦,整个人好像褪去了冷冰冰的外表,也变得有些温和圆润起来。   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在一个大大的圆形餐桌,他有些独立傲世的坐在那里,像个高贵的帝王一样冷眼睥睨着周围那些丑态百露的男人,而我却打扮得妖娆万千的,绕着那个圆形餐桌给那些丑态的男人一个一个的敬酒。   我想那个时候,应该是我这一生最为落魄的时候,至少在那过去的22年的日子里,那是我最不堪的一段时期,父母去世,家里的存款连着卖房子的钱全部投进了医院里,最终却还是没能挽救弟弟的生命,曾经拿我们当亲手孩子疼的姑姑突然间就不拿脸色待我们了,然后生活要钱,念书要钱,每天疲惫的做着两份兼职仍还是支撑不了我们姐妹两个的生活和学费。   日子过得那么辛苦,什么原则底线都抛弃了,想要的都是带着唯一的妹妹活下去而已。而那时候时兴酒桌上谈生意都喜欢找几个漂亮的女大学生作陪,然后我便成为了那些女大学生的一员,像个逗人玩乐的小丑一样,捧着酒杯不停的给那些财大气粗的大老板们敬酒调节气氛。   敬到夏柏彦的时候,看着这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其实心里是害怕的,却又不得不上前,喝的有些醉了,身体摇摇晃晃的,结果将酒全部洒到了他身上,那时候害怕得真的要哭出来了,怕他生气,然后拿不到钱。急急忙忙的找纸巾去擦,可是他却只是扶起了我,并没有太大情绪变化的说:“没关系。”   出来酒店的时候,我扶在树上不停的吐,他经过的时候看到我,有些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回过头来看他,他已经换了一件西装,脸上还是那么冷冰冰的,就算是关切的时候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的身后,跟着小余同志。   他继续说:“你在哪个学校,我送你回去吧,一个女孩子晚上回去不安全。”   那时候真累啊,累得都不想活下去了,那么想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一起撑着,我望着他,明明看到他是那么冰冷的一个人,可是我却觉得他是可以救我的人,他会救我的,我不知道那时候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因为喝醉了,胆子大了起来,然后便想牢牢的抓住他,拽着他的手,哭着说:“你……可不可以救救我,只要你给我钱,陪吃陪喝陪睡,我什么都愿意做的……求求你,帮帮我……”   我已经不记得他当时的表情了,或许依旧是冷冰冰的,只是后来他真的带了我回酒店,第二天只是公式化的告诉我:“三年,一个月五万块,你平时不需要做什么,我需要的时候会打电话告诉你。”   其实那天晚上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他这种人是不屑于趁人之危的,可是醒了之后我们却还是有了这样的口头协议,一个月五万块,是我那时候想不到的数字,我唯一的要求是,不要让学校知道我们的关系,而他同意了,他也不希望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   原以为已经久远模糊的记忆,没想到现在想起来却还是那么清晰。   夏柏彦低下头来看着我,手放在我的耳朵上,轻轻的玩着我的耳朵,我扬着头问他:“你……当初为什么会要我?”这是我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的问题,像他这种相貌身家都是优质的男人,想找情人,多的是年轻貌美的女人扑上去,我可还没自信到是我的脸蛋吸引了他。   难道是我脸上那个器官跟她老婆的很像,鼻子?眼睛?还是嘴巴?都不像啊!   他放开我的耳朵,又伸手来摸着我的脸,思绪好像也回到了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愉悦的笑着说:“那时候你又哭又闹的,苦苦哀求我要帮帮你,像只被人丢掉的小猫,可怜你,所以就把养在身边了。”   我一口咬上他的手指,直到在上面咬出两个牙印来,才放开他,瞪着他:“你才是被人丢掉的小猫。”   他笑,捏着我的鼻子:“还是只利嘴的小母猫。”   我也抬起手来捏着他的两只耳朵晃一晃:“大公猫!”   他继续笑:“小母猫和大公猫正好可以配成一对。”   “谁跟你是一对,你跟你老婆才是一对……”   我们两个顿时都怔住了,气氛有些尴尬,我后悔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早警告过我在这期间不许我再提到他老婆的,现在……看着他越来越晦暗的表情,他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然后逃走,可是他又按着我的肩膀把我按了下去,我只能乖乖的继续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   我看着他,他好像又恢复了那个冷冰冰的样子,表情有些沉痛,而周围再没有刚才轻松的气氛。他看着我,表情认真:“尹泠,我说过的,我想离婚了。”   我小心翼翼的问:“你……跟你老婆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我第一次问他的私事,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排斥,只是握紧了我在他掌心里的手,开口道:“怎么说呢,一开始好像是因为孩子的事,现在发现又好像不是,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不能磨合的东西。”   他停了一下,问我:“想听我们的故事吗?”   我点点头,其实我也是八卦的孩子。   他娓娓道来:“……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名不经转的三流小演员,而我刚刚接手家族的生意,她在大马路上拦住我的车,请求我让她演夏氏投资的一部电影的女二号,那时候她傲气凛然的跟我说,不请她我绝对会后悔,因为她一定会成为中国最出色耀眼的演员。”   “那你让她演了没有?”   “你猜一猜!”   “肯定让了。”要不然故事可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他摇摇头:“那部电影的角色都是已经定好了的,我不会因为她让另一个女孩子失去机会,可是后来我为她筹拍了一部电影,让她做女一号,《红河谷》你看过吗?”   我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我记得好像那部电影在国内并不受欢迎,但是在国际上却拿了奖回来。   “那后来呢?”   “后来是简单的恋爱结婚,如大多数的男女一样,而她也如她所说的那样在演艺圈渐渐往上爬,成为了最出色耀眼的演员,可是我们的婚姻却不像我们想象中的幸福,曾经我最欣赏她的对梦想的坚持和坚韧,却成为了我们婚姻中不可调和的根源。六年前我们结婚不久,她怀过一个孩子,虽然我在国外长大,可是你知道我骨子里还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我认为一个家庭总要有孩子的哭声和笑声,才是一个完美的家庭,但她说她在演艺圈刚站稳脚跟,不能让一个孩子拖累了她的脚步,所以她把孩子拿掉了,我试着理解宽容,两年前,她再次怀孕,她以她的梦想还没有达到顶端,不能因为孩子让她的幸苦付之一炬为由,瞒着我再次扼杀了我们的孩子,我很失望,甚至对我们的婚姻已经开始没有当初的信心了,但即使这样,六年的感情,我还有所留恋,所以就那么逃避我们的问题一直拖过来了,可是上个月,她第三次怀孕,两年前拿掉孩子的时候她跟我保证过,如果再次怀孕,她一定会生下来的,可是仅仅因为现在她有了一个进军国际市场的机会,她便再次动了不要孩子的念头,只有三周大的孩子,她这个母亲倒是狠心,当我看到她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们的婚姻真的走到了尽头了。”   所以那天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喝醉了,是因为她的妻子瞒着他拿掉了他们的孩子吗?   第十五章   樱花继续从樱花树上飘下来,微风中,我几乎闻到了周围青草的香味。   我坐起身来,背靠着他的肩膀,然后缓缓问他:“……只是因为她不要孩子所以你想要离婚吗?”   “不仅仅是因为孩子的问题,结婚那么多年来我们总是聚少离多,我忙,她也忙,这两年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少,我希望她放下一些工作多点时间陪我,而她则埋怨我不理解她的工作,每次见面不是吵架就是冷战,时间久了,便就觉得累了。”   “可你不是说你还是爱她的,只要有爱不是什么问题都可以一起解决吗,就这样分开了你不会舍不得吗?”   “如果不幸福,再相爱又能如何呢,六年的争吵,快把我的爱恋都消磨光了。”   我问他:“你们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他摇摇头:“不想继续了,我不希望连我们曾经美好的记忆都消磨在了这无止尽的争吵里,到最后只剩下互相怨恨的彼此。”   我以为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原来这世界,相爱的人在一起也可能不幸福的,这个世界真的有太多无奈的事,诚如夏柏彦这样优秀,身世背景又好的人,不一样还是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么。   夏柏彦,我有些心疼他了。   他转过头来捏捏我的下巴:“小丫头,你还小,有很多事你还不会理解,也不要以为人生遇到一点挫折就活不下去了,你的路还很长。”   这话听着怎么觉得他有点要激励我的味道,可这语气听起来太一副沧桑老头的味道了,听起来代沟真大。   他放开我的下巴,又拍拍我的肩膀:“下来回屋里去吧,太阳下山了,外面寒气重。”说完便从秋千上站起来,先走了。   我坐在秋千上,抓着两边的藤绳,轻轻的摇着,一阵风吹过,樱花树沙沙的响,樱花随风飘下。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要离开的时候我望着院子里的秋千和樱花树,心里有些恋恋不舍。   “以后有机会真想再来一次!”   夏柏彦帮我绑上安全带,笑道:“你要是想来,我以后带你过来就是了。”   我回过头来有些激动的望着他:“真的?”   他拍了一下我的脑袋:“用你的小脑袋瓜子想一下,有有没有骗过你!”   回来的时候是小余同志来接的机,看到小余同志的时候,在心里突突的生出愧疚来,总觉得好像是我拐走了夏柏彦将他藏了三天一样……虽然事实是正好相反!   我对他不好意思的笑,他倒是没有任何责怪或者责备的意思,回我以礼貌的微笑。   夏柏彦让他送我回学校,自己开车先回了公司,失踪这段时间,公司必然会积下一大堆的事务需要及时处理的。   我坐在车子,跟小余同志向来没有共同的话题,安安静静的,总有些不自在。我拿出了手机,刚开机,好多的未读信息就冒了出来,除了中国移动的业务信息之外,大部分都是周点点和尹瑶的,还有几条是徐暖的,无非就是问我去了那里。   我先给尹瑶打了电话,告诉她不要担心,我已经回来了。我不用说,她多多少少知道我是被某人绑架了,然后在电话里埋怨了某人几句之外,也便无可奈何。   回到学校,对于周点点的追问,我笑着说:“我被歹徒绑架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岛,我趁歹徒不注意挣脱绳子逃回来了。”   周点点对我这种开玩笑式的回答已经见怪不怪了,也懒得打破沙锅问到底,只告诉我有个女人在我不在的三天天天来找我。   我问她:“是谁啊?”   她摆摆手说:“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像是你那没良心的姑姑。”   “她一般什么时候来?”   “中午,在教学楼抓着学生一个一个的问,你最好还是躲着她点,看她的样子准没好事。”   我笑着说:“我知道了。”   第二天的时候果然看到她在教学楼下抓着学生的手一个一个的问认不认识尹泠,我远远的躲开,绕开她从另一个门上去了。   成功的躲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还是被她眼尖的看到了,哭哭啼啼的抓着我的手:“泠泠,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知道你在躲我,可是姑姑是真的没办法了,姑姑求求你,你帮帮姑姑……”   我看着她,直叹自己倒霉。   周围断断续续有人围上来指指点点或者窃窃私语的,经此一刻,只怕我的名气在这个缺少娱乐谈资的校园里会更加的大了,我觉得丢脸,将她带到学校的餐厅,给她买了一杯水,冷冷的对她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她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的说道:“泠泠,你姑父拿公司的钱去炒股,全赔了进去,现在被公司发现了,公司的人报警将他抓了进去,还说要告他,泠泠,我知道你恨我,以前是姑姑错了,不应该不管你们,可是现在姑姑真的是没有办法,你帮帮姑姑,你要是不管姑姑,你姑父就真的要坐牢了……”   我抽出手,问她:“你要我怎么帮?”   “我问过了,只要现在将钱补上去,他们就不会起诉他的,泠泠,你就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你先借姑姑点钱,姑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你要多少?”   “不多不多,就一百万!”   “什么——”我跳起来,一百万,不如叫我去抢银行得了!   看到周围的人都在望向我这边,我压下心中的怒气,深吸一口气,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哪有那么多钱,再说了,我的钱都是留给瑶瑶出国留学用的,就算有我也不会借给你。”   我拉开椅子想走,可是才刚迈开步子,她又走上来拽着我的手:“瑶瑶,你帮帮姑姑,你就看在你表弟表妹都还小的份上,你帮帮我……”   我拿开她的手,冷冷的道:“当初我求你帮忙的时候,你怎么不看在我和瑶瑶的份上帮帮我们?”说完转身便离开。   走在路上,我打电话问尹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姑姑家发生了事情?”   我那了不起的妹妹死不承认:“他们家的事我又不关心,我怎么会知道。”但说着说着,最后又担心的问我:“你该不会是想帮他们吧,我告诉你,姐,你要是帮他们我就不是你妹妹,我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说话。”   我叹了口气:“放心吧,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第二天,我那毅力顽强的姑姑又来了,且从我宿舍楼下一直跟我到学校门口,我被纠缠得没办法,只能半冷不热的说:“我最多帮你们找个好一点的律师,律师费我帮你们出,但是钱我是不会借给你们的。”   “泠泠,你就看在小时候我对你们还好的份上,帮帮姑姑,姑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我在心里冷笑,小时候对我们好,那还不是因为在我爸妈身上拿的好处多,做牛做马报答我就免了,不来做牛做马压榨我就不错了。   我有些不耐烦:“我都说了,我没那么多钱!”   “泠泠,你不是认识什么大老板吗,你跟他说说,你跟了他那么久,这点钱他一定会给的……”   “姑姑,你可不可不要这么过分!”   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怎么会这么倒霉摊上这样的亲戚,不心疼我不照顾我也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还要将我逼到这样难堪的境地。   身后保时捷的声音响起,车上的人按了按喇叭,然后打开车窗疑惑的看着我们。我转身过去,开车门上去,关上车门,将车外那令我厌烦的声音隔绝在外。   车窗外的人还在不断的拍打着车门,嘴里一张一合不断的说着什么,我闭上眼睛,我一点都不想看了,看一眼都会让我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   夏柏彦边开车边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闷闷的说:“没事。”然后又抬起头来问他:“对了,你有没有认识一些好的律师?”   “你找律师做什么?”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亲戚犯了点事,想帮他找个律师。”   他没再问什么,只是说了句:“嗯,我知道了。”然后专心开车   这样一句晦暗不明的话,让我搞不清楚他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认识肯定是认识的,像他这样的资本家,怎么会不认识几个牛X的律师,应该是,搞不清楚他究竟是愿不愿意帮我找律师。   我以为我们会一路安静的了,可是过了一会,他突然又问我:“刚才那位是你姑姑?”   我点点头:“嗯。”   难得就两年前他来接我的时候在她家小区门口见过一面,他居然记住了她,记忆力真好。   “你想帮她?我记得她对你们并不好。”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和尹瑶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她好好的。”   第十六章   车子直接开到了香山别墅,小白猫“泠泠”对我亲热了很多,我一下车,它便跑出来扑到我身上,脑袋往我身上蹭。周妈在厨房里煲着汤,香喷喷的老鸭汤,香味溢到了客厅里,让人忍不住现在就想尝一口,见我进来,她在厨房里探出头来笑着道:“尹小姐回来了!”   我抱着“泠泠”笑着打招呼:“周妈好!”   自己家厨房做出来的饭菜就是要比餐厅和酒店里的饭菜要好吃,有一种家的味道,不再是冷冷冰冰的。吃饱喝足,连“泠泠”都跟着伸懒腰。   晚上看了会电视,洗了澡,然后照例是一夜鏖战,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连温度都已经散去。   小白猫“泠泠”跳上床,躺在了我的旁边。我伸出手抓了抓它的耳朵,它睁开眼睛,晃了晃脑袋,又躺下了,继续睡。   夏柏彦从阳台外面进来,手上还拿着手机,进来之后坐到床边捏捏我的脸蛋:“醒了,小懒猫!”   我眯着眼睛笑了笑,抓起“泠泠”的两只胳膊,拎起来递到他面前,道:“小懒猫在这里。”   他把“泠泠”抱走,拍了拍我身上的被子:“快点起来吧,该吃早餐了!”然后又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我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起来。   洗簌完之后换好衣服出来,夏柏彦正坐在沙发上手捧着咖啡,桌子旁边还顺带帮我放好了一份,我走过去坐下。   他喝了口咖啡,然后对我道:“你姑父的事情我已经解决好了,钱我已经叫人补上了,公司也答应会撤诉,你不需要再太担心。”   我望着他,感激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两年来他帮我很多很多,其实我并不想太依赖别人,可是每一次有事的时候,却又不由自主的依附上他这颗大树,让他为我挡风遮雨。   “谢谢!”   因为很多很多的事。   他笑笑,又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来,放在桌子上递给我,我有些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你不是要准备司考吗,我让公司的律师团帮你准备的复习资料!”   天啊!我差点摔倒!   我真是没法想象,他公司里那一大帮整天审查合同打官司的律师,围在一起讨论研究各年的司考题,然后为我制定出这一套复习资料的情形,那场面……呵呵,就算够不上壮观,也跟壮阔差不多了。做他家公司的律师真是辛苦,好不容易通过各种考试然后硕士博士毕业了,现在工作了还要倒回去研究司法考试的题目。   我拿出里面的东西随便翻了一下,内容不多,一百多页,比起我学校里那些一堆一堆的复习资料要简略多了,里面是一些重点法条,难点疑点,还有一些案例和案例分析。   夏柏彦看了我一眼,又道:“不要对它的有用性表示怀疑,我对我公司的律师团队很有信心。”   “嘿嘿!”   都快钻到我肚子里变成我肚子里面的蛔虫了,居然还看得出我对这些资料的有用性表示怀疑,可是吃过猪肉的不一定见过猪跑,同样,他们会用法律的也不一定会抓题。不过这好歹是人家幸苦做出来的,不管有没有用,我都会认真看的。   我跟他说了声:“谢谢!”   姑父的事情便解决了,他被放了回来,但被公司辞退是躲避不了的了,以后也不会再有公司会请他去做财务,被放回来之后他来学校找我跟我说了声谢谢,又拉着我的手羞愧的流着泪跟我说对不起我们。其实我并不怪他的,姑姑对我们不好,可是他对我们却不算太坏的。   我问夏柏彦他公司有没有像保安这一类的职务可以把他安□去,这种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胜在不需要太多的技术,且工作比较稳定。他家里有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刻薄的老婆,没有工作总是不行的。   因为夏柏彦的公司对保安要求比较严格,一般都是正规的武警学校出身的,没有适合他的职位,最后他介绍他去了他的一个开发商客户的住宅小区做了保安队长。   尹瑶打电话质问我为什么要帮他们,语气听起来有些生气,我笑着说:“姑父跟姑姑不是一样的人。”   “他们是一家人。”   我叹了口气,才开口道:“瑶瑶,你还记得两年前我跪在姑姑家求她借钱给我帮你交学费的事情吗?那时候我在她家的地板上跪了一天,从早上跪倒晚上,我哭着跟她说,钱我毕业以后一定会还给他,哪怕算利息都好,求求她借钱给我们,可是她都不愿意,那天晚上我从她家出来的时候,我真的感觉绝望了,也很怨恨她,可是姑父却偷偷跟了出来,将一千块钱塞到我的手里,跟我说对不起……瑶瑶,连姑姑都不愿意帮我们了,姑父是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他却愿意帮我们,他没有对不起我们的。”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把钱塞到我的手里,低着头愧疚的跟我说对不起的那一幕,背后昏黄的路灯照下来,照着他佝偻又可怜的背影,楼上他家的阳台上,我那姑姑正瞪着眼睛望着他。我如何不知道,在那个家里,他没有任何的财政权利,这一千块钱,或许是他瞒着姑姑存了几个月或者半年的私房钱。   他走了之后,我蹲在地上哭了,那时候并不是因为感动的哭,而是因为委屈,连姑父都愿意帮我们,为什么跟我们有血缘关系的姑姑就是吝啬于对我们伸出一只手。   尹瑶终是沉默了,我知道她终是被我的话说动了,我的尹瑶不是心狠的人,我的尹瑶也很善良的,她只是心疼我而已,觉得我走到今天这种难堪的地步都是他们造成的,所以心里怨恨而已。   日子回归平静的过着,而我心里却开始有些惴惴不安。夏柏彦不是第一次帮我,但几乎每一次都是他主动来帮的,我很少要求他什么,但是只要他给,我也会收着,那时候觉得,是他自己愿意的,不要白不要。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而我们的关系似乎变得不再像是钱货两讫的交易。   我知道有一种情愫在我们之间升腾发酵,而我却害怕它在心的土壤里发出芽长出苗来。   某一天我跟周点点走在校园里的时候,经过艺术学院的宿舍楼,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突然从我身旁冲过去,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抓住一个女生的头发,大叫着:“狐狸精,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敢勾引我老公……”   那时候刚刚放学,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女人将女生的包扯了下来,两个人互相推攘拍打着,周围很多很多的人围了上来,对着女生指指点点的,女生捂着嘴哭了,想要逃,可是女人却拉着女生的头发大声的对周围道:“大家快来看啊,看看,就是这个狐狸精,不知廉耻,勾引别人的老公,破坏别人的家庭,快来看看……”   那时候我就站在人群中间,脑子里轰的一声黑暗模糊下来,手上的书哗啦啦的掉在地上,我怔怔的呆在那里,好像世界都没有了声音。女人的嘴一张一合的,可是我已经听不到那个女人在说什么了,周围的学生越围越多,指指点点的声音,夹在一起只在我的脑子里嗡嗡的叫。   我突然觉得那样害怕,有一天我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被人暴露在阳光底下,被人指着脸骂:“狐狸精,不要脸……”   身边的周点点也叽叽咕咕的在跟我说些什么,我混混沌沌的什么也没有听到,只听得她最后一句好像是:“……这种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迟早会遭报应的,天打雷劈都不为过,你说是吧,尹泠?”   周点点,一向都是嫉恶如仇的。   如果,如果,有一天周点点知道了我也在做着这些会遭报应的事,我是不是连这个唯一的朋友也会没有了。   周点点拉了拉有些呆愣的我:“尹泠,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摇摇头:“我没事。”   蹲下身去捡地上的书,然后又对周点点道:“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接着逃跑似的离开了那里,周点点在身后一直不解的喊我,我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   我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很远,远到再听不到那里的一点声音,我坐在树下的石椅上,听着风吹在树叶上沙沙的声音,突然手背上一凉,一滴水粘在了上面,才知道,原来我又哭了。   曾经我那不懂事的妹妹跟我闹缀学闹绝食闹自杀,都没有改变我坚定的要做小三的心,为什么两年我都乐观面对笑着过来了,现在的我会觉得绝望呢?会觉得我的人生再看不到希望呢?会觉得我再不能拥有幸福了呢?   我抹掉眼泪安慰自己,像之前无数次安慰自己时那样,对自己说,没关系的尹泠,两年都过来了,这一年很快也会过去的,然后迎接我的,会是阳光灿烂的明天。   第十七章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身边围了很多的人,他们对我扔石头扔鸡蛋,指着我骂我:“小三,狐狸精,不要脸……”我站在他们中间,惊慌失措的想要找个人救我,周点点就站在我的前面,我对她伸出手,不断的叫她的名字:“点点,点点……”可是她失望有愤恨的看着我,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跑掉了,而后我被吓醒,睁开眼便看到夏柏彦的脸,在我的眼前不断的放大,我伸手摸到脸上,发现上面竟然是湿湿的。   夏柏彦捧着我的脸问:“尹泠,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我抓着他的睡衣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呜呜的哭出来,边哭边说:“我今天在学校看到一个女生,她被一个女人抓着头发打,那个女人不断的骂她狐狸精,小三,破坏她的家庭,周围有很多的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的,我看到了那个女生在哭,她哭得好伤心,我好怕,我怕我有一天也会像她那样被人指着骂……”   “好了,尹泠……”夏柏彦抱着我,不断的拍着我的背,安慰我说:“没事了,乖,没事了,我不会让你遭受这些的,相信我……”   我靠在他的胸前,还是呜呜的哭着,我很想相信他,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他,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那个会为我挡风遮雨的人,可是怎么办呢,我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也只有他而已。   晚上哭过,第二天醒来眼睛肿肿的,丑的我都不敢照镜子,夏柏彦用温水帮我揉了许久又帮我上了消肿的药膏,看起来才稍微能见人了。   夏柏彦讥笑我说:“尹泠,你哭一次就丑一点,哭一次就丑一点,你要是继续再这么哭几次,恭喜你,你那本来就不怎么漂亮的脸蛋,很快就可以跻身丑女行列了。”   我瞪着他:“你不知道我心情不好吗?我不奢望你能安慰我,但请你至少不要落井下石!”   因为是星期天,或许是想要让我阴郁的心情轻松点,夏柏彦竟主动提出要陪我逛街,我听到的时候简直要把脑袋磕掉,我惊呼:“你疯了吧!”夏柏彦什么时候陪我逛过街啊,他连电影都没有陪我看过一场。   可是他还在我没有惊呼完的时候,就已经拖着我上了车。   逛街的第一站是电影院,可是电影不好看,中途退场,出来后我看到了电影院旁边的冰店屋,拖着他进门,而夏柏彦从进门到坐下,一直都别别扭扭的,极难为情,帮他点的冰淇淋他也没有吃一口,自感觉好像进了这种地方就是降低了他夏大老板的身份。   我舀了一勺冰淇淋递到他的嘴边,他却死活不愿意张口,我笑的甜甜的哄他:“吃一口送一个吻哦!”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张嘴将冰激淋含住,我刚想提醒他冰淇淋很冷要融了才能吞的,他却一口吞下去了,冷得他表情极其扭曲,手不停的松着领带,舒服了之后又抬起头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意思便是:吻呢!   我笑着说:“我刚才是骗你的,你别当真哦!”   可是他当真了,伸手过来勾住我的后脑勺,吻便印在了我的唇上,然后低低的说:“晚上回去收拾你!”我的手直起鸡皮疙瘩,心里暗下决定,晚上趁他不注意逃回学校去。   出了冰店屋便去逛了服装商城,各种名牌服装店里,试了衣服出来,在他面前绕了一圈给他看,他却只会重复一个动作:摇头!   购完物从商城里出来,回去的时候经过药店,我突然想到有一种必备的药吃完了,于是叫夏柏彦停下车我自己进去买药。拿了药出来要去付钱的时候,突然看到门外一个熟人进来,我连忙把药瓶往货架里一丢,转过身随便拿了一盒药在手上,刚把这些做完,便听到了宋天河的声音:“尹泠,是你啊!”   我笑着说:“是啊,好巧哦!”   他看了一下我手上的药盒子,然后惊奇的问:“尹泠,你有脚气吗?”   我低头一看,天啊,我拿的居然是治脚气的药,我囧的要死,尴尬的说着:“……不是,我帮朋友买的。”然后讪讪然的拿着这盒治脚气的药去结账了。我拿着药回到车上的时候,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烧着,夏柏彦看到我手上治脚气的药,疑惑的看着我。我囧囧的解释:“遇到熟人了。”   他看了我一眼,道:“你等我一下!”然后打开门下车去了,过了一会,从药店里出来,又回到车上,将手上的盒子扔给我,却不是药,是TT。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用这个的吗?”   “吃太多药对身体不好。”然后什么也没说便开车回去了。   回到学校的时候,周点点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时不时的打量我,我被她打量得手起毛,终于仍不住问她:“你究竟在看我身上的什么?”   周点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支支吾吾的问我:“尹泠,你……是不是有脚气?”   我在心里直咒骂,宋天河,你这个大嘴巴。然后用坚定的语气对周点点说:“没有!”   周点点却以为是我不好意思承认,嘴上一直说着:“没关系的尹泠,脚气,很多人都有的,你不要太担心……”   我打断他:“我那天是拿错药了,我要买的是胃药。”我现在真的要买盒胃药了,被气的胃疼。   “哦,那你胃痛好了吗?”   “现在被气得又犯了。”   S大不成文的规定,每年每个班级都要进行一次集体活动,名曰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活动不可不参加,不参加者扣德育分。   今年我们班的活动是爬山,山顶的名字叫阳明顶,每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总让我想起《倚天屠龙记》里面的光明顶。阳明顶,光明顶,兄弟顶,搞不好传说中的光明顶就在这附近。   爬山,大部分女生都不爱的,周点点极其讨厌班委制定的这个活动,更讨厌学校的那个变相硬性规定,从山脚一直埋怨到山顶,班委和学校轮流骂,爬得脚酸的时候骂的更凶。   到了山顶才发现,原来山顶上还有一个班爬了上来,两个班各占一个山头,两边互相大声的招手。对面山头的班级女生少,见到这边一堆的漂亮MM,一溜烟全都冲下来涌到这边来了。他们上来的时候,看到了宋天河,才知道,原来是A大的。   宋天河挥着手跟我们打招呼,然后跑过来,这时候我便看到了被他挡在身后的徐暖。周点点跟宋天河两个人一见面便闪到一边打情骂俏你侬我侬的。我想躲开,于是一个人站起来往丛林下面走去,可是徐暖却跟着我过来了,我越往下面走,他就越往下跟,我继续走,他继续跟。我有些生气,转过头来大声质问他:“你干嘛跟着我?”   他停住脚步,对着我道:“我怕你出事!”   我心里气,不知道我就是为了躲你才到这下面来的吗?你都跟来了,我还走什么走。我扶着丛林里的树一步一步往上爬,他在我身后继续跟着。   地上总是坑坑洼洼的,灌木丛长得密密麻麻的挡住了地面,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只偶尔踩到断掉的树枝打滑的时候知道,路并不平坦。   我在上面走着,突然好像踩到了一个石头,埋着石头的土是松松的,我脚上一用力,石头一翘,我大叫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我只听得身后的人也大叫一声:“尹泠——”然后一个身体接着了我,我们两个人都倒下去。我只记得接住我的那个人,整个身体都围着我护着我,然后我们两个人都向下滚去,直到抱着我的人撞上树干或岩石一类的东西才停下来。   护着我的人低下头来担心的问我:“尹泠,你有没有事?”   我摇摇头:“我没事。”说完争扎着起来,却看到两个人的小腿上都沾了好多好多红色的液体,我大骇,尖叫了一声:“血——”   我爬过去擦看,才知道是他的腿撞到了岩石凸出来的尖锐的地方,牛仔裤被划破了,连着他的大腿上也被划开了好大的一个口子,鲜血从伤口汩汩的流出来,而我因为被他护在身上,只有手上被地上的树枝划了几道血痕。我心里又担心又焦急,哭着说:“徐暖,你的腿上流血了,上面划了好大的一个口子。”   徐暖挣扎这坐起来对我道:“我没事,尹泠,你不要担心。”   我连忙脱下外面穿的大衣,叠成宽宽的带状,紧紧绑在他腿上的伤口上,防止它继续流血。好在现在天气转暖,又因为是爬山,所以外面穿的是薄薄的长衫,绑在腿上也不会显得累赘。我愧疚的说:“是我不好,我不该任性的。”   “不管你的事。”   我过去扶起他的手,问他:“你能不能站起来,我扶你上去。”   “没有伤到骨头,腿还能用力,你扶着我,我们慢慢走上去。”   第十八章   好在刚才没有走得太远,我扶着他,慢慢的往上走,虽然花了点时间,但总算走上去了。一走上山顶,周点点和宋天河便发现了我们,一起跑过来问我们:“发生什么事了?”   我半带着哭腔说:“徐暖受伤了,他流了很多血,你们帮我送他下山去医院。”   宋天河将徐暖从我身上接过来,问:“那老兄,你伤的重不重,要不要我背你下去?”   徐暖说:“我没事,你扶着我就好。”   周点点看到我衣服上沾到的血迹,连忙拉过我,边全身上下的查看边问:“那尹泠,你有没有事?”   我摇摇头:“我没事,身上的血是徐暖的。”   周围有几个男生也围了过来,帮忙轮流扶着他下山,然后上了医院。   医生处理了伤口,上了药,绑上了纱布,只说:“皮外伤,伤口也不算深,没有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   我抓着他的袖子说:“我们从山上滚下来,他撞到了岩石上,你帮他看看会不会发生脑震荡。”   “那就住院观察两天。”然后大笔一挥在病历本上写了些什么。   出了医院回到学校的时候,我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周点点嫌那些沾了血的衣服晦气,帮我全部扔了,然后追问我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原原本本将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周点点对我说道:“我觉得徐暖好像还是喜欢你的,你们当初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误会。”   我没有说话,不管是不是还喜欢我,或者有没有误会,我们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第二天的时候,我拿着花去了医院,刚想拧开医院的门,却看到辛想想在里面,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个人看起来真是幸福。徐暖不知道她说的什么话逗得笑起来,头也跟着仰起,我怕被他看到,立刻闪到了边上躲起来。   我靠在墙上,用脚后跟一脚一脚的踢着墙,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进去?人家两个人有说有笑这么开心,我进去干什么?不进去,他救了我,我不去看他是不是不太好?那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不知道答案。   我在门外不知道犹豫了多久,直到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辛想想提着水壶出来,看到我惊讶的道:“尹泠——”   我拿着花转过身来看着她,她已经停止了惊讶,恢复了平静,望着我有道:“你是来看徐……徐暖的吗?”   我点头道:“是,他是为了我受伤的,我应该要来看她的。”   “那你怎么不进去?进去吧,他一个人在里面一定很无聊的。”   然后我们突然就没话了,气氛有些尴尬,她扬扬手中的水壶,道:“我先去打水。”然后便拿着水壶走近我,然后又慢慢远去,我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还是一如曾经的娇小玲珑。她突然也回过头来,看到我在看她,对我笑笑,便回过头去继续走远。   曾经我们是那么好的朋友,一起吃一桶的冰淇淋,穿同样的衣服,梳同样的发型,那时候她说,以后我跟徐暖结婚了,她一定要做我的伴娘,可是谁曾想到我们会为了徐暖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我终是回过头来打开门进去,将手上的康乃馨递给他:“祝你早已康复,还有那天谢谢你救了我。”   床上的人接过我手上的花温和的笑:“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来看我了!”   “怎么会,你是为了我受伤的,我理当来看你的。”   “谢谢!”   “应该我跟你说谢谢才是。”   他有些苦涩的笑:“现在的我们怎么会变得这么客气!”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然后便是尴尬的沉默,我越发的不想再留在这里了,于是开口道:“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说完我变转过身来要走,他突然在后面叫住我:“尹泠,如果你没事的话可不可以留下来陪陪我。”   我道:“不了,我学校还有事,不好意思。”然后便开门出去了,在门口刚好遇到打水回来的辛想想,她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多聊一会?”   我笑笑说:“我学校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辛想想已经放下水壶在后面追上我:“尹泠——”   我回国头来问她:“有事吗?”   她看着我道:“好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电梯已经下来,开了门,我对她淡淡的笑了笑,道:“再见!”然后便进了电梯。   我走在大街上,车上的行人很多,有两两而伴慢慢的走着的,也有一个人脚步飞快急速而过的,还有男人抱着孩子和身边的女人慢悠悠的闲逛的,两两相伴的是因为有相陪的人;脚步疾飞的是因为他们有明确的目的地,公司或家里;而抱着孩子的男人和身边的女人更不用说,孩子和另一半便是自己最好的港湾,可是我呢,与我相伴的人,我能停靠的港湾究竟是谁,徐暖吗?早就不是了,夏柏彦?更不可能,不是夏柏彦也不是徐暖,那么会相伴我的人,会陪我到老的人,你究竟躲在哪里。   徐暖观察了三天,并无大碍,然后便出了院,他出院那天我并没有去,周点点和宋天河去了,我让周点点礼貌性的替我送了束花,周点点问我为什么不去,我笑着说:“辛想想也会去接他出院的。”我不想三个人面对面尴尬。   周点点回来之后絮絮叨叨的跟我讲了一些,说在哪里庆祝了一下,又吃了什么菜,然后又说:“没见到你,我觉得他看起来好像挺失望的,还有那个辛想想,看起来挺可爱的,要是在大街上随便看到的,我绝对不相信她是会抢好朋友男朋友的人。”   对这些我只是一笑而过,然后问她:“徐暖的腿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只是可能要拐几天拐杖,医生说左腿不能用力,免得伤口裂开。”   “那就好!”   我手臂上的那几道浅浅的血痕已经结了痂,夏柏彦看到了,问我怎么回事,我开玩笑说:“你家那位泠泠抓的。”我说完的时候,“泠泠”非常委屈的在我的身边绕来绕去喵喵的叫着。   夏柏彦用一副别以为是畜生就可以冤枉人家,猫也是听得懂人话的表情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膏药来扔给我。我一直觉得夏柏彦的抽屉是百宝箱,只要你想要什么,只要拉开抽屉手一伸,然后就出来了。我拿着膏药转了几圈看了又看,上面的全是法文,呵呵,真是不好意思,我英文不错,但法文,真的看不懂。   我问夏柏彦说:“你该不会拿瓶毒药毒死我吧?”   夏柏彦将报纸一合,冷冷的瞥了我一眼道:“哪里舍得,我还留着你祸害人间。”   “…… ……”   真是没想到啊,夏大老板的嘴巴也是可以这么毒的。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虽然早晨和晚上都还有寒意,但是太阳一出来,你绝对不敢出去在太阳底下与阳光为伴的。   夏柏彦最近几乎是把这里当成了家,连着几天一下班就回这里来,因为他在这里,我来的次数也多了。回来之后,我总是怀念起半山腰别墅里樱花树下的秋千来,我让小余帮我在香樟树下也架了一个,有事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抱着“泠泠”在上面晃几下,夏柏彦总讥笑我幼稚,我直接过滤掉他讥讽的语气把这当成夸赞,我幼稚说明我还年轻,不像他,才三十出头,活的就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一样。   某天阳光灿烂的早晨,我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夏柏彦突然拿了把指甲钳过来对我道:“把手伸过来。”   我直觉是把手藏到背后问他想干什么,他直接将我的手拉过来,道:“剪指甲!”   我半委屈半撒娇的问他:“可不可以不剪。”我的指甲比一般人的要薄,很容易断,每次都留不长,可是这次我是花了很长的时间用了心将它留长的,将它剪得尖尖的半椭圆状,我自认为这样我的手看起来修长好看多了。   “不可以!”他的语气坚定。   我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眼睛不经意瞥到他手腕上的几道抓痕,不用说我也知道他身上肯定还有,而且要比手腕上的深的多,这自然是某天晚上我脑袋混沌意识模糊的时候抓的,于是,我什么也不敢说了。乖乖的把手伸过去。   我盘坐在沙发上,某位身家上亿的大老板正拿着我的纤纤玉手为我细心的剪指甲,这种场面虽然很能让我虚荣一下,可是听着那指甲钳合上指甲“哒”的一声断掉的声音,那虚荣早就被心疼压到地底下去了。   指甲被剪得很短,紧紧挨着肉,手指还有不舒服的感觉,当某人放开我的手说:“好了!”的时候,我伸出十指,看着我的两只纤纤玉手变成了秃秃玉手,真丑啊!   夏柏彦放了指甲钳,我还在心疼我的指甲,他突然道:“我要离开几天,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哦。”   第十九章   夏柏彦说要离开几天,就真的离开好几天了。我却模模糊糊明白,好像知道他离开去做什么了,这几天的报纸上和新闻上轰轰烈烈的都是某位当红女演员的离婚传闻,虽然两位当事人没有公开承认,但是报纸便是这样揣测,是因为女方红杏出墙或者是男方另结新欢,各家报纸有各家报纸的说法,而照片各自佐证的,女方是与著名导演的牵手照片,清晰度很高,牵手的地方还用红线画了一个圈,而男方的则是与某位神秘女子逛服装店的照片,照片是远远照的,照得人很小,而女方又被男方整个人抱在怀里,只看得见头发和后脑勺,这样看根本看不出女子是谁。   我自然知道女子是谁,我在惊诧照片的同时也在惊叹我们国家娱乐记者的无孔不入,好在娱乐记者的想象力再丰富也仅限于娱乐圈阶段,将照片里的女子猜测成是某个名不经转的三流小演员,倒是让小演员火了一把,直接从三流升级到二流。   校园里也偶尔会听到别人在谈这一娱乐事件,只是大多时候听到的都是为女演员鸣不平或者以一种看戏的心态静观事态的发展。而我却不停的想起他那天对我说的,他说他想离婚了,那么他是真的要离婚么,我不知道是希望他们离还是不离,希望他们离吗?我没有这样想。希望他们不离么?可是夏柏彦说他们过得不幸福。啊,不管了不管了,他们的事关我什么事。   4月25日,我的生日,因为过往两年我都是和尹瑶一起过的,所以周点点说提前一天帮我过生日。说过生日,也只不过是在KTV里喝喝酒唱唱歌而已,人都是周点点请的,其实真的,除了周点点,我并没有什么太亲密的朋友,其他的都是点头之交。宋天河,周点点肯定是会请的,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是发展迅速,宋天河之外,周点点还请了徐暖,自那一次他救了我之后,周点点对他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怨恨排斥了。他的腿,经过十多天的休养,已经好了许多,能自然的走路了,虽然走的还不太利索。   很大的一个蛋糕,周点点在上面插了蜡烛,点了火,我数着蜡烛上面红色的烛光,才知道,原来我满22周岁了,周点点说:“亲爱的尹泠,快许愿吧!”我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发现其实我根本无愿可许,最后也只默默许了希望瑶瑶高考顺利,希望我通过司法考试,第三个实在想不出来了,我说我留着吧,如果真的灵验,我以后想到再许,然后吹了蜡烛。我一吹完,周点点就凑过来问我:“尹泠,你许了什么愿望?”而后我还没开口说话,她又摆摆手说:“不要说,不要说,说了就不灵了……可是你可以写下来。”   我点了她一下脑袋道:“写你个大头鬼。”   每个人都有带礼物来,周点点送的是一只杯子,她说这是姐妹杯,另一只在她那里,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徐暖送的是一个建筑模型,里面白色的海边小木屋,前面是平直的小路,通到下面的沙滩和海,后面是连绵的青山,徐暖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建筑设计师,他说想为每一个家庭都设计一个温暖的房子,让住在里面的人怎么都不舍得分开,那时候他还说他一定会把他设计的第一个房子做成模型,送给我,我一直以为他忘记了,原来他还记得。宋天河送的礼物最有意思,送的居然是一本司考题集,我看到的时候差点笑崩,谁送礼物会送一本练习题来的,周点点恼的要死,直骂他是笨蛋,宋天河却摸着脑袋说:“你不是说可以送点实用的吗,我想来想去,这个,最实用了。”还有一些其他人的送的礼物。   周点点是麦霸,有她在,房间里整晚都会萦绕着她的歌声,其他人三三两两的在一起,有人猜拳喝酒,有人在玩骰子,也有人在玩斗地主,因为是寿星,时不时的都会有人来敬酒,我突然想起上次在KTV里喝醉酒的情形,那时候真是囧,我记得我趁着喝醉好像还当着徐暖和辛想想的面说他们“奸夫□”,其实当初在酒桌上练就的酒量,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就到的,只是好像有人说过人在伤心的时候喝酒会更容易醉,所以那天我才那么快就醉了。   周点点喝醉了,她酒量不好,被人灌了几杯,一开始还好,在车上的时候酒劲一上来就开始发酒疯了,在车上又打人又唱歌的,被折磨的最惨的还是宋天河,脸上脖子上都被她抓出几个指甲印来。下了车,周点点走路摇摇晃晃的,又不要人扶,宋天河跟在她后面,怕他跌倒又不敢上去扶,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跟徐暖两个人走在后面,没什么话讲,路边昏黄的灯光斜照在地上印出长长的两道影子。   前面周点点想吐了,捂着嘴连忙蹲在路边,然后就吐了起来,宋天河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半责备半关心的说:“你怎么样了,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他们看起来很幸福呢,真好。   我把周点点扶回宿舍的时候她还发着酒疯,吵着闹着一定要睡在地上,我好不容易连骗带哄把她劝回床上了,她又把被子、毛绒熊什么的全部扔到地上去了,接着她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还记起了没洗澡,非要下来洗澡,我骗她说:“洗过了,早就洗过了!”然后折腾了半宿,才将她哄睡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床的,然后大叫:“我的被子和小熊呢,谁偷了?”我把放在柜子里的被子和她的小熊扔到她床上,轻蔑的道:“谁要你的被子和臭熊啊!”然后懒得理她,穿衣服出门。   天有些灰蒙蒙的,有些想下雨的感觉,公交车直接开到了尹瑶学校的门口,我一下车便看到尹瑶从她校门那边向我飞奔过来。   在那种精致的小餐馆里,尹瑶买了蛋糕,我有些恶心的对尹瑶说:“又是蛋糕,我昨天吃蛋糕都快吃腻了!”   “就算意思意思还是要的。”她点了蜡烛,还是22根,然后道:“好了,许愿啦!”   我笑着说:“不许了,没愿可许。”然后直接吹了蜡烛。尹瑶有些不满意的埋怨道:“姐,你怎么这样啊,别人过生日都是隆隆重重的,就你不把生日当回事。”   我说:“你没听说过,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   “可妈说了,我们的生日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然后我们突然沉默了,不用说我们都知道了,我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我们那对极宠孩子的父母和曾经幸福的家,以前我们生日的时候,除了蛋糕,我妈总还是会为我们煮上一碗长寿面的,还有一对煎的香香的荷包蛋,尹浩是个捣蛋鬼,总喜欢抢我们的鸡蛋吃。可是现在,再没有人来为我们煮面煮鸡蛋了,也再没有人来抢我们的鸡蛋吃了。   服务员上了菜,我们才回过神来,我说:“吃饭吧!”   尹瑶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我,粉色的盒子,上面还系了粉色的蝴蝶结,她说:“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要送什么给你,然后就找了这个。”   我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个愿望瓶,现在在小学生和初中生里时兴的那种瓶子,只要将愿望写在纸上,卷起来放到愿望瓶里,将瓶子埋在地上,然后愿望就会成真。尹瑶又道:“你别看这东西幼稚,有时候还挺准的。”   我把她的礼物收起来,然后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道:“谢谢我最漂亮的妹妹!”   吃着饭的时候手机就响了,是夏柏彦的电话,按了接听,他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现在回家来吧。”   我犹豫道:“可是我现在在吃饭。”   “家里也有饭吃。”   “今天是我生日,我在跟我妹妹吃饭呢。”   夏柏彦刚还想说什么,可是对面的尹瑶生气了,筷子一拍,抢过我的电话就对着手机开始破口大骂:“喂,就算卖给你了也还有点人权吧,又不是你的奴隶,你凭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姐姐生日跟妹妹吃顿饭怎么了,就算是要伺候你,你稍等一下会死吗,你别以为有钱就是大爷,有钱的还可能是孙子,老娘也是有脾气的,你别欺人太甚……”   我连忙伸手过去把手机抢过来,拍了一下我那不要命的妹妹,捂着电话小声道:“你想找死啊!”然后把电话放到耳朵边上,用这世上最温柔的声音说:“我妹妹不懂事,你别怪他。”   那一端的人明显还在发愣,他夏柏彦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骂过啊,要骂也是他骂别人,今天居然被一个小丫头骂的这样惨,一定是缓不过神来吧。我真怕他生气,等一下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可是过了好一会,他居然是平静的开口:“你比你妹妹温柔多了!”   这下是轮到我发愣了:“嗯?”   “算了,你先跟你妹妹吃饭吧,尽量早点回来!”   “啊?”说一不二的夏同志也有通融的时候了?   “不是要我给人权吗!”然后便挂了电话。   我看着电话表示好疑惑,他脑子被骂傻了。   第二十章   吃完饭,送尹瑶回了学校我便坐上出租车往香山赶。回来的时候他正在换衣服,边系着衬衣的扣子边对我说道:“我们今天出去吃饭!”说完又拿起床上的领带,我因为今天尹瑶骂他的事有点愧疚,想讨巧,于是上前道:“我来吧!”   他怔了一下,然后将领带递给我,其实我并没有打过领带,可是我自以为这活儿肯定是很容易的,可是实际上是……领带挂在他脖子上,我在那里研究了半天都还没弄清楚,领带究竟应该从哪里穿过去然后打成一个结,真是太讨厌发明领带的那个人了,夏柏彦终是不耐烦了,握着我的手教我给我示范了一遍,结好之后我点着头表示明了,原来是这样的。夏柏彦将打好的领带又拆了,对我道:“做一遍给我看看。”   我将领带又重新打了一遍,勉强成功了,只是打的歪歪扭扭的,极难看,夏柏彦倒也没有骨头里挑刺,自己将领带整理了一下,然后又穿上外套扣好扣子。   看他穿上西装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有些赞叹,这个男人是极适合穿西装的,明明是那么正式的服装,穿在他身上却总有一种酷酷的味道。   他转身到衣柜前,拉开衣柜,然后伸手细细的在里面挑出一件礼服来,扔给我:“换上看看!”   我拿着礼服转身进了浴室,然后出来,海蓝色的抹胸晚礼服,穿在身上,我总怕它掉下来,我有些担心的问:“不会掉下来。”   某人的眼睛望向我的某个地方,暧昧不明的笑道:“还算有料,撑的起来。”我脸有些烧,这个男人越来越不要脸了。某人又走到我的旁边,蹲下来,帮我换上高跟鞋,跟晚礼服一样的海蓝色,八公分的高度,倒也还能忍受。然后是项链,他的手从我的前面绕过我的脖子伸到后面,轻轻的扣着项链的扣子,项链冰冷的触感自脖子上的肌肤传了过来,与他吐在我脖子上温热的气息形成了对比,他扣扣子扣得有些久了,我有些不耐烦的问他:“好了没有?”   他轻轻的哼出一句话来:“嗯,就好了。”然后那双手便离开了我的脖子,我摸着项链上的那个心形的坠子,坠子的中央,镶着一颗蓝色晶莹的东西,我问他:“这是蓝宝石吗?”   他道:“不是,这是蓝钻。”   “原来是钻石啊,我还以为钻石就只有一种颜色。”   “有色钻是钻石中的珍品,产量比较少。”   “哦!”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西餐厅,下了车,我挽着夏柏彦的手,侍应将我们领了进来,靠窗的位置,抬眼便可以望到窗外的风景。   侍应上了蛋糕,夏柏彦亲手点上了火,他甩灭了手上引火的那根蜡烛,对我道:“许愿吧!”   虽然没愿可许,为了给夏柏彦面子,我还是意思意思的祝了金主身体健康、财源广进、心想事成,然后吹灭了蜡烛。我以为会有礼物,可是夏大老板居然是两手空空的只是笑着对我说:“尹泠,生日快乐!”   我有些委屈的问:“礼物呢?”   夏柏彦有些好笑的说:“哪有人自己开口向人索要礼物的。”   我开首例先河,不可以哦!   他又道:“礼物放在家里,忘了带出来了。”   我说:“哦!”   侍应上了主菜,我拿起刀叉,在牛排上轻轻的切着。   夏柏彦突然又问:“过去两年我是不是没有给你过过生日?”   我点点头:“嗯。”   他沉默了一下,脸上似有惭愧之色,可很快又给自己找上了借口:“我有送礼物给你。”那意思就是其实我对你还是不错的。   “你估计连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肯定是让手下的人随便挑了拿给我敷衍我的。   “我记得,礼物是我亲自挑的,第一年是卡地亚的一款钻石手链,你在杂志上看到,说很漂亮,所以我买回来了送给你,第二年是一条钻石项链,上面镶了粉钻,可是你竟然不知道钻石还有其他颜色,我倒是想问,我送的礼物你拆开看过吗?”   捏捏耳朵,不好意思的傻笑:“我是拆开看过的。”只是那时候缺钱,又觉得那些东西根本不是他诚心挑选的礼物,所以拆开只是看了一眼我就让他们全部回归珠宝店了,至于那粉钻么,那时候一股脑的都在研究这东西能换多少钱,那里有时间去研究这是什么东西啊,那时候我还赞叹,原来宝石除了红和绿还有粉色的。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便问:“那手链和项链值不少钱吧?”   “两样东西加起来就比你一年的赡养费还要多。”   亏大了我,我知道那是好东西,哪知道那是这么好的东西,早知道这么值钱我应该留着,那珠宝店真会坑人。   “说吧,两样东西拿去换了多少钱?”   “呵呵……”他怎么知道我拿去换钱了,再捏捏耳朵道:“手链换了三万,项链换了十五万。”   “你倒是会做生意!”完全讽刺的语气。   “我哪不是不知道吗。”   “你倒是还觉得委屈了,有人教过你将别人送的礼物拿出去卖吗?”   好吧,是我错了,所以现在我心疼了。   吃牛排的时候我还在想着我那亏本的生意,心里疼着,吃的有些不用心,手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酒杯,我连忙扶起来,但里面流出来的红酒,还是有些沾到了我的手背上,有侍应连忙过来清理,我站起来对夏柏彦道:“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夏柏彦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洗手间离得有些远,但是不难找,进去洗了手,抬头间突然看到了脖子上的那条项链,里面镶嵌着的蓝色钻石,还散发出幽幽的光泽,我又想到了那两条被我随便在珠宝店里处决掉的手链和项链,突然觉得,没那么心疼了。没关系的,没了他们,我有夏大老板啊,夏大老板才是百宝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有什么可惜的。   从洗手间出来,沿着原路返回,心情是愉悦的,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然而我愉悦的心情却在我抬首见,消失不见,怔怔的停在那里,就好像刚才明明是阳光灿烂的,现在怎么就狂风暴雨了呢。   明明目的地就在前面,可是我却不敢前进,只因为前面已经有了一个女人,他的妻子,这世界唯一可以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的人。   我突然记起,原来我是见不得光的,刚才我怎么忘记了呢。然后隐藏在心里那些微弱的有一种叫做幸福的光,就这么消失殆尽。   如果我足够聪明,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躲起来,不要给金主带来困扰,可是我觉得我的脚好像抬不动了,硬生生的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前面的景象。   他的妻子,此刻,正要上前去拽他的手臂,而他却躲开了,他们两个人好像在说些什么,好像是吵起来了,可是我听不见他们在吵些什么,只听到他的最后一句,好像是:“……我们以后再说!”然后他不经意的转头,便看到了我,也怔住了,然后他的妻子也跟着转头,怎么办,他们都看到我了。   我低下头,我觉得我那样羞愧,我在他妻子面前是抬不起头来的。   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揽住了,揽住我的人对我道:“走吧,尹泠,我已经付完帐了。”   我觉得我几乎是被拖着出了西餐厅的门的。外面漫天都是乌云,压得低低的,好像随时天就会塌下来。他甩开我的手,失望的大声质问:“尹泠,你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他有老婆的你不知道吗?”   我什么都不想说,转过身就往外跑,我有多不想被他看见这样卑微、这样难堪的我。眼泪滴了下来,我对自己说,尹泠,不要哭,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早就知道有一天你会变成这样的不是吗。   身后的人追了上来,拽着我的手,我已经不敢去看他脸上的表情了,是轻蔑的、失望的、痛恨的还是同情的,那一个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看着我手臂上的那只手,对他道:“我的事不需要你管,请你放手。”   他没有放,只是看着我:“尹泠,你不该是这样的,曾经的你是个自尊自爱的女孩子,你比谁都活的骄傲的。”   我用力的锤他的手,锤不开便掰,还是掰不开我便咬上去,他终于是放开了,我看到了上面深深的两个牙印,慢慢的渗出了血,我后退了几步,大声的对他道:“你别跟我谈什么自尊。”这么值钱的东西,早被我换成人民币了。   “你以为我不想活得骄傲吗?你以为我天生喜欢为了钱出卖自己吗,你根本不知道我当时过得多悲惨,我的父母死了,那两个为我撑起骄傲的人没了,接着我唯一的弟弟也死了,房子卖了,家也没了,突然之间我的天都塌下来了,可是即使是这样,我连死都不能,因为我还有妹妹,我想要让她活着,所以我要先活着,就在我为了生存苦苦争扎的时候,徐暖,请问你在哪里?”   一阵大风突然刮过,地上的灰尘掀了起来,打到了我的脸上,模糊了我的眼,而后接着就是闪电打雷,雨就跟着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下得那样急那样快,脸上的雨水哒哒的流了下来,融进了我的泪水,真好,这样便谁都看不见了。   第二十一章   在雨中,我们便这样直直的看着对方。   “徐暖,你不是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么,你不是说会一辈子为我挡风遮雨么,你不是说长大了会为我建造一座房子,让我住进里面一辈子都幸福么,可是,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现?”   “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太晚了。”   我转身离开,他却又上前拉住了我:“你要去那里。”   “当初你没有管我,那么现在你也不要管我。”   “尹泠,你不要任性,你有什么恨有什么不满,我们以后再说,你穿成这样怎么回学校,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我根本没打算回学校,你不知道吗?我是金丝雀,我有金屋的。”   雨还在继续下着,身后,保时捷的刹车声融在了雨声里,车上的男人打着伞下来,然后,我的头顶再没有雨滴打下来了。我抬头望着他,他说:“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我点头,这一刻我不知道我只是习惯了对他服从,还是,我只是希望到一个没有雨的地方。   徐暖还在拽着我的手臂,我伸手过去,将那只手拨开,这一次很轻易的拨开了,我跟着他上车。   车子急速的行驶着,因为衣服全湿了,紧紧的贴在了肌肤上,水滴哒哒哒的从下摆滴到了地上,我觉得很冷,只能紧紧的抱紧了自己。   到了香山别墅,他把我从车子上抱出来,直接冲进屋,我得周妈的声音,他问:“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淋湿了?”   夏柏彦只是吩咐她:“周妈,帮我煮一碗姜汤。”   而后他便抱着我直接上了楼,抱我进了浴室,浴缸里的水渐渐溢满,他扯掉我身上的礼服,把我放到浴缸里。温水漫过了胸口,冰冷的身体慢慢舒缓过来。他拿了毛巾慢慢的帮我擦拭湿了的头发,边擦边问:“尹泠,还觉得冷吗?”   所有忍在眼眶里的泪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流了下来,心里所有的情感,最终凝在了嘴边的一个“冷”字里。   “冷!”我真的好冷。   他捧过我的脸,摸着我的脸道:“是我不好!”   心里觉得那样委屈,我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一拳,两拳,还不够的,三拳,一直打了好多拳,我边哭边埋怨:“坏人,你这个坏人……你明明知道这个世界我最不能面对的就是你老婆,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拳头打得累了,便只剩下哭。现在的尹泠,也变成了一个爱哭的女孩。   他帮我披上了浴袍,抱出了床上,掀过被子盖住我,我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整个人紧紧的缩在被子里。周妈端了姜汤上来,他喂我喝下,我有些昏昏沉沉的,揪着被子便躺下来了。   半夜里还是发起了热,他叫了医生过来,然后挂了点滴,到第二天的时候,烧终于退了,可我全身还是软绵绵的,不想起床。小猫“泠泠”好像也知道我生病了,跳到我的床上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我的旁边睁着眼睛看我,不会像其它时候那样吵来吵去的或者用爪子抓我。   夏柏彦坐到我的床边,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然后才松了口气,然后又扶着我起来道:“尹泠,先起床,洗簌之后吃点粥,把药吃了再睡。”   我强撑着起床,进去浴室洗簌了,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粥端上来了,嘴巴里苦苦的,吃不下,勉强吃下了半碗,他也没有逼我再吃,把药和温开水递给了我,我把药和着水吞了下去,然后又回到床上倒头就睡。   他也坐到床上来,半侧躺着身子,伸手过来摸着我的脸问:“还是不想和我说话吗?”   我拿开他的手,不想理他,可是眼泪还是哒哒的滴到了枕头上,我伸手去抹,可是眼睛却像一口井,抹掉了还有新的眼泪出来。他将我的身体翻过来,低下头将唇贴到了我的眼睛下面,把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吸到他的嘴里,直到将我的眼睛变成一口干枯的井,才慢慢放开,对我道:“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在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真讨厌,我一点都不想和你说话。”   他笑了,好像不管我说什么,只要我说话了就好,拿起我的手吻了吻手背道:“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如果你昨天晚上还打得不解恨,现在你还可以继续打。”   “那你把手伸过来。”   他便真的把手伸到了我的嘴边,我张口咬上去,我用了力的,可能是因为生病了,虽然用了力可力气还是小了很多,咬出了深深的两个齿印,可却没有流血,真可惜,应该要咬出血来才解恨的。   他看了看手上的齿印,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蛋:“利嘴的小猫。”   我拿开他的手:“你别以为我原谅了你,只不过我现在要养病,没空跟你生气。”但他知道我的心终是软了,伸手揽过我,将我抱在怀里,道:“睡吧,我陪你!”   我在家里养了一天的病,夏柏彦陪了我一天,第二天的时候,我的身体好多了,夏柏彦去公司了,我仍赖在家里,不想动,也不想念书了。我突然很堕落的觉得,以后要是有个人养着我,不用上学,不用上班,就这样天天呆在家里,逗逗猫,荡荡秋千,无聊的时候就出去逛逛街,做做美容,这种生活,也挺滋润的。   中午的时候手机里信息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打开来看,我特惊奇,惊奇的是夏柏彦发信息给我那可是第一次,他这个大忙人,有什么事向来是电话解决的,另外惊奇的是他让我晚上七点到酒店去,我们以前住的酒店。那里我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   我回信息说:我生病了,不宜出门。   他又发了个信息:过来吧,有惊喜给你。   什么惊喜,千万不要是惊吓才好。   可是到了晚上,我还是换了衣服乖乖的出门,小余过来接的我,酒店里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还是那些人,还是原来的物,连大堂里的盆景都还是原来那一盆,明明只过去两个多月而已,我却觉得离上次过来已经很久了。   电梯缓缓升至23楼,然后叮的一声门开,我抬脚出去,到了原来的那个房间。门是开着的,可是没有亮灯,我对这里太熟悉了,哪怕闭着眼睛我也能知道,房间里的物品各自摆放在了哪个地方,所以我随手便按了开关,房间里通亮了起来。   转过一个小吧台,看到房间里是空的,夏柏彦并不在,可是地上,却有一堆的香槟玫瑰,在地上一层一层的摆成一个心状,心的中间,是一个粉色的盒子。   我走过去,停在了心的外边,却犹豫着不敢进去,怕踩坏了那些纯白的鲜艳花朵,可是我又想过去看看那盒子里面的东西,可又想着,管他呢,摆成这样还不是为了被踩的,夏柏彦爱摆阔,我干嘛为他心疼。   于是我踩着那些花朵走到心的中央,蹲下,拿起那个粉色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项链没什么特别的,可我惊讶的却是项链上挂着的东西,小小的圈圈,很像戒指,圈圈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上面还镶着一颗小小的粉色的东西,我现在已经知道那粉色小小的东西,是一颗钻石。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敢想,我宁愿相信那是项链上一个比较特别的吊坠,而不是戒指。   后面,一个影子映了过来,不断向我靠近,夏柏彦也踩着那些花朵过来,在我旁边蹲下,对我道:“迟来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嗯……喜欢。”我喜欢的有些想哭了,不是喜欢他的礼物,而是喜欢他送我礼物的方式。如果一个不浪漫的人愿意为了你耍一次浪漫,那是不是表示你在他心里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人呢。   他伸手过来拿过我手上的盒子,从里面取出项链,然后伸手到我的脖子后面,替我戴上。项链上那个像戒指的圈圈垂在我的胸前。他的手沿着脖子又伸到了那个坠子上面,让坠子停在了他的掌心,摸了一下又放开,然后捧着我的脸,轻轻的抚着我脸颊边上的头发,他的表情里有一种我不明了的凝思沉重,眉毛压得弯弯的,是在争扎什么?是在计较什么?我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了,我只知道他凝重的表情很快松下来了,然后他的吻便印在了我的唇上,轻轻的,温柔的辗转吮吸,带着点薄荷的清香。   如果说我注定是不能幸福的,我可不可以暂时的沉沦一次,不要想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是不道德的,是没有结果的,允许埋在心底里的悸动长出苗来,等到三年之期一到,我还是拿着行李滚蛋,那时候如果心痛,我自己来一力承担。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放开我的唇,我有些羞涩的睁开眼睛,我们在床上有过无数次的亲吻,可是我们像这样不带着任何□的接吻却是屈指可数的。   我拍着他的肩膀有些怪嗔的道:“真是的,你想要弄惊喜,家里也可以啊,干嘛要来酒店?”   他松了松领带,坐下来,揽过我的身体,我看到他的脸上有些微微的发红:“家里有周妈,我一个三十几岁的人为了讨好你一个小女生做那么幼稚的事,这就已经够难看的了,还被人知道的话,多难为情。”   真是,想学人家耍浪漫又怕人家知道。   第二十二章   地上的香槟玫瑰早就被踩得横七竖八了,可还大概的保持着原来的心状,头顶上的灯光依旧明亮。我依偎在身后的怀抱里,手里拿着项链的吊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瞧着,嘴上还轻轻的哼着小调。眼睛突然看到项链上的那小小的粉钻,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问夏柏彦:“你是不是很喜欢有色钻?”至少送我的那么多珠宝,几乎每一样都少不了镶颗有色钻。   他轻轻的“嗯”了一下,表示承认。我又问:“那你为什么喜欢,因为它们值钱么?”或者是为了摆阔。   他低下头来摸了一下那颗有色钻,然后开口道:“我的母亲很喜欢钻石,小时候看她戴各种的有色钻,戴起来很好看,很高贵很优雅,那时候便固执的认为,女孩子戴着有色的钻石就一定会很好看,你知道小孩子时候形成的深刻印象是会影响一辈子的。”   “那你喜欢的不是有色钻,而是有色钻在你母亲身上的一个幻影,所以这样说来,你喜欢的是你母亲,而不是钻石,因为并不是所有女孩子戴上钻石就会好看的。”   “没关系,至少你戴起来好看。”   “那你妻子呢,她戴起来也好看吗?”   他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电视上你看过的,她本身就是一个模架子,无论戴什么穿什么都会让人觉得好看,不过,虽然她在公共场合会戴一些钻石,但她却喜欢水晶甚于钻石,她家里的珠宝大部分都是镶水晶的。”   有钱人家就是……连兴趣爱好都比我们高尚多了,从来不以价值来衡量,哪像我,我就是比较喜欢钻石,钻石多值钱啊。   我有问他:“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   “可你送粉色的多。”   “你喜欢粉色。”   “哦。”   我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他又道:“尹泠,过几天我们去度假吧!”   “什么时候?”   “嗯,五一的时候。”   “去那里?”   “去了就知道。”   “好。”   五一那一天我早早的告别了周点点,提着行李出了校门,小余来接的我,车子行驶到的地方是一个海港,私人的游艇停靠在岸边,夏柏彦从游艇里出来,带着我上了游艇。   长那么大第一次坐船,如果游艇是船的话,心情难抑的兴奋,扶在栏杆上,吹着迎面而来的海风,周围马达的隆隆声和游艇划在海面上的哗哗声以及风声夹杂在了一起,远远的看到岸边的建筑在我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   游艇最终停靠的地方是一个私人的海岛,上了岸便看到周围茂密的丛林,树上的鸟唧唧的叫着,偶尔的时候还能看到他们从树枝上探出头来,惊恐又惊奇的看着我们。看到这些,你会以为自己进入的是一个原始森林,而不会将它与现代都市里的一切联系在了一起。可是当车子沿着不算宽敞的水泥路前进的时候,在里面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现代风格的别墅和其他建筑物与这里的风貌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夏柏彦说这里是夏氏投资兴建的一个度假岛,上个月这里最后一期工程完工,上了星期正式对外开放,岛上有湖、有游泳池、有商店、有餐厅、有运动场馆、还有自然引入的温泉、孩子游玩的小型游乐场等,在岛的另一边还有一片小小的沙滩。   我问他:“你到这边是不是来视察工作的?”   他笑道:“度假,顺便工作。”   我晕,是工作顺便度假我才信。   车子直接开进了别墅,始下车,这里的工人便服务周到的接过了我们的行李,将其带进了别墅里面。从别墅门口换了鞋子进来,里面是铺的平平的桦木地板,踩在上面咚咚的响,很好听的声音。别墅很安静,应该说整个海岛都是安静的,从别墅的窗户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岛上的那一片金黄的沙滩。别墅里的东西很齐全,有厨房有冰箱有衣柜有鞋柜,一般家庭里有的东西这里都能找到,甚至和卧室和浴室相连的还有一间小小的衣帽间。   我跟夏柏彦说:“在这里住着好像是住在家里一样。”   夏柏彦有些骄傲的说:“这里建造的宗旨便是‘让客人在家里度假’”那表情就好像是在夸他一样。   半天的居车劳顿,我累极,在床上躺了半天,夏柏彦是个精力旺盛得好像永远都用不完的人,回来之后换了套衣服便随着一大帮的西装男出去了,不用说也知道是去工作。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傍晚了,醒来肚子在咕咕的叫着,在冰箱里找了一个苹果,站在阳台上刚吃完夏柏彦就回来了,放下公事包,从衣柜里找了大衣扔给我:“披上!”   我乖乖的穿上,他把我弄到大一底下的头发拿出来,我问他:“要去那里。”他拉着我的手道:“走吧,我们去泡温泉。”   温泉馆是在海岛的半坡上,温泉水引到了人工挖凿的池子里,中间用屏风隔开,形成一个一个的小独间。   我在胸前围了一条大毛巾,我总担心它会掉下来,所以用手扶着走到水里面去,夏柏彦靠在边上的岩石上闭目养神,我走到他旁边坐下,水里面那些据闻可以帮人去死皮的小海鱼蜂拥而至的往我身上扑过来,滑溜溜的在我身上啄来啄去的,痒的我咯咯地笑,身体也晃来晃去的,水花有些溅到了旁边人的身上,他睁开眼睛,看着笑的像疯子一样的我,伸出一只手将我按到石头上,可是那些小鱼还是往我身上啄,我还是痒的忍不住的咯咯直笑。他有些不耐烦,将我拎过来放到他的大腿上,双手禁锢着我不让我再动。   “要泡便好好泡,别动来动去的。”   “好啦好啦,我不动就是了,你别抱的那么紧,我不舒服。”   他听我如此说,才松了手,然后又闭目养神去了。我突然起了玩闹之心,测过身来,手指伸到他的胸口上面,轻轻的打着圈,脸还故意装作不经意的凑到他的鼻子上,若有似无的吹着热气,很快我便看到了他的脖子上起了点点的疙瘩,我偷偷的得意的笑。他猛地睁开眼睛,拿开我的手,有些恼怒的问:“都跟谁学的这些?”   我非常无辜的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半羞半嗔:“不就是跟你么!”   他伸手按过我的后脑勺,唇就往我唇上贴过去,开始还只是温和的吮吸,到后面却慢慢的浓烈起来,吻从我的唇上往下一直滑倒我的锁骨,我突然害怕我会不会做得太过火了,别到时候我偷鸡不成蚀把米,推开他的头提醒他道:“别呀,隔壁都有人的!”   他怔了一下,然后一把推开我:“自己一边待着去。”我向后倒去,差点呛到了水,扶着石头坐起来,我看到他满脸的潮红,用手不断的扇着自己的脸,生气的抱怨:“热死了!”   我向后退了几步,到了他伸手都不能抓到的范围,然后幸灾乐祸的大笑,他活该,谁叫他以前吃人不吐骨头将我剥削榨干,报应来了。   他狠狠的瞥了我一眼,一副我总会找到机会收拾你的表情,我继续笑,谁管以后呢,今朝有乐今朝乐。   从温泉里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温泉水太烫的原因,还是因为刚才那啥什么的原因,他的脸上还有未退的潮红,我站在他旁边抿着嘴偷偷的笑。   岛上的海风果然很大,来的时候因为还有夕阳余晖,倒还不觉得冷,现在太阳早已落山了,又因为刚刚泡过温泉,身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温泉水,走在路上,海风透过衣服吹到身上,丝丝的凉。看来夏柏彦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来的时候提醒了我要带几件厚一点的大衣。   海风吹得头发飞舞乱颤,扎在脸上痒痒的,夏柏彦伸手过来帮我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将我整个人包裹在怀里,挡住那些阴寒的海风。回到别墅,夏柏彦打电话叫了晚餐,这里的工人的效率总是非常高的,二十分钟之后,漂亮的服务人员便带着温和的笑容出现在了门口。   可是菜总是带着一种餐厅的味道,虽然可口但吃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感情,想念起香山里周妈做得菜了。夏柏彦拿着筷子划拨着盘子里的小炒肉,眉毛翘得老高,一脸不满意的表情,我估计明天他都得找这里管餐厅的人私聊了。   夏柏彦放下筷子,一脸认真的跟我道:“尹泠,你学学做饭吧。”   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要,我干嘛学这个。”   “女孩子家总是要会做饭的,你总不能以后嫁了人还要你老公跟你天天在外面餐厅吃饭吧?”   大男子主义,干嘛非要女孩子学做饭,男人做也行的。   “我可以请保姆。”   “男人是喜欢自己的女人为自己烧菜做饭的。”   “那我就找个没那么多臭毛病的老公。”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夏柏彦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还真的带回来了一本菜谱扔给我,但我也没那么听话,真的乖乖去学做菜了,我干嘛要为了一个还不是自己的男人搞得一身的油烟味,我拿着它只当小说看着,打发一些无聊的时光。   我躺在沙发上翻着手上的菜谱,夏柏彦从楼上下来,抬开我占着沙发的一双脚坐到沙发上,对我道:“尹泠,去学做菜吧!”   “不去。”坚决拒接。   腿曲着不舒服,我把腿伸回到他的大腿上靠着。   “去吧,我给你钱。”   我眼前一亮,拿着书坐起来问:“多少?”   “做一遍一百,做到能令我满意点头的一千……真是个小财迷。”   衡量了一秒钟认为这生意值得做,我腿伸到地上去找拖鞋,穿上,然后往厨房奔去,刚进去又伸出头来对他道:“你得帮我数着我做了多少次,到时候你别耍赖。”   他的手挥着让我快点去做。   我打开冰箱,冰箱里还真的是什么都有,蔬菜和新鲜的肉裹在保鲜膜里,搁在不同的格子里,鸡蛋之类的又放在另一个格子,冰箱的另一边放着调料和牛奶果汁一类的,都分门别类的放好。   我将菜谱翻了一遍,认为一定要从最简单的学起,然后决定先学番茄炒蛋。我对做菜并没有什么天赋,第一遍做出来的东西整盘都是黑乎乎的,连里面的材料都看不出来了,失败的作品,这倒让我想起了上次夏柏彦做的番茄炒蛋,比他做的好不了多少。我端出去给夏柏彦看的时候,他整个用一种不耻下问的姿态问我:“你能告诉我你是放了炭进去吗?”   不用说,这个要被枪毙掉的,重做。然后每一次都稍微好一点,做了七八次之后,那番茄炒蛋终于看起来有点样子了,可是吃起来夏柏彦却是直摇头,结果做了一个下午都没有让他的脑袋上下晃一下。虽然做菜很有挫败感,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数着手上的人民币,笑的比花还甜,我对自己说,没关系,我会越挫越勇的。   之后那几天,我依旧还是白天做菜晚上数钱,练习了三四天,也终于能做出那么一两道能让人下口的菜了。   夏柏彦不用做事的时候带着我逛遍了整个海岛,整个海岛的风景很美,丛林错落,鸟语花香,基本上还保持着原来的风貌,丛林中间开辟了小路,那种只能容人行走的小路,丛林之间会有供人休息的小亭,很有一种曲径通幽之感,这里很适合寻找清静躲避世间繁华。   夕阳的余晖照在沙滩上,整个沙滩都铺着一层暖黄色,海浪声声,扑到沙滩上又退出去,然后再扑上去,再退出去,循环往复,昼夜不停。   夏柏彦就站在沙滩上,抱着手看着大海,我找了根树枝,在他周围画了一个大大的圈,然后一副山大王的姿态站在圈外对他道:“里面的人听着,此地已被我圈占,圈里面的所有人和物包括你都是属于我的了,现在你不要妄想逃跑,否则大刑伺候。”   夏柏彦转过头来,对我挑挑眉:“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圈住我。”说完便跨着步子出来了,我连忙上去张开手拦住他,讨好的笑着:“你不要这样嘛,配合一下我玩玩嘛。”   他的手指在我的额头上一按:“玩你个大头鬼,幼稚!”然后一个人便先在前面走了,边走边道:“走吧,回去了,太阳下了山,海风凉。”   我摸了摸额头,跟在他的身后,突然脑子一闪,往地上一坐,大声的叫着:“哎哟——”   前面的人回过头来,见到我痛苦的模样,连忙疾步上前来,蹲在我的跟前:“怎么了?”   我抱着腿说:“好像脚扭到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先让我看看你的脚。”他伸手过来拿起我的脚,脱了鞋子,把袜子拉下来,看了看我的脚腕:“还好,没有肿。”然后轻轻的帮我揉起来,边揉边问:“疼吗?”   “疼。”   “那里疼,这里吗?”   “好像是的。”   “那这里呢?”   “也疼。”   “这里也疼吗?”   “是。”   他一把推开我的脚,抬起头来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还装!”   不是吧,这么容易就被揭穿了!   我委屈的说:“我走累了,不就是想让你背一下我嘛。”我把袜子拉上来,穿上鞋子,他站起来,对我说:“自己走。”   我把脚一盘,坐在地上耍赖:“那我就不走了。”   他重新走回来,俯视着我:“尹泠,你成年了吧?”   呵呵,好像是有点孩子气了。他把手递给我:“快点,起来。”   “好啦好啦,我起来就是。”然后把手放到他手上,他一把拉起我,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伸手整理头发的时候不下心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项链一松,掉了下来,我惊呼一声:“啊,我的项链。”蹲下去捡,夏柏彦却先我一步捡了起来。   他把项链拿起来,摸了摸上面的坠子,看着我道:“你倒是没把这条拿去换钱了。”   “我以后不会了。”以前的事还记着做什么,我以后不再犯就是了。   他伸手帮我戴上,我拿着项链上的坠子,皱着眉头,有些抱怨的道:“这圈圈真难看。”讨厌的是老是让我以为这是戒指。   “好好戴着,不要丢了。”他伸手抚了抚我的脸:“假如你愿意等我的话,我有一天会把这个圈套在你的手指上。”   心里噔的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了。可是等我抬起头来想要看他的表情里究竟有几分严肃几分认真的时候,他已经转过身走了,只余一句淡淡的:“回去吧!”   我在身后看着的背影,拉的长长的印在沙滩上,我的手还抚摸着那个圈,嘴里有些甜甜的笑了。我跑过去跳到他的背上,像个八爪鱼一样趴上去,他终是伸出手来揽住我的大腿,身子一耸,将我抛上去一点,让我更舒服的伏在他的背上,我的手缠着他的脖子。   他一步一步的往着别墅的方向走去,地上是两个叠在一起的背影,我的嘴凑到他的耳朵上,轻轻的说:“我等你。”   我想象得到,他此刻,定是仰起嘴角微微的笑。   晚上洗过澡,身上披的是夏柏彦的衬衣,长至大腿上的白色衬衣,透过上面的薄薄的布料,可以若隐若现的看见里面的肌肤,我赤着脚走到床边,夏柏彦抬起头来,看着我,邪邪的笑了笑,然后伸手将我一拉,我跌倒他身上,他翻了个身将我压在身下。   他的手从衣服的下摆伸进去,冰凉的手掌贴在温热的肌肤上,引的我一阵一阵的颤粟,他的吻从我的额头上一点一点的往下,最后停在我的锁骨上流连忘返,两年的肌肤之亲,他自然知道哪里是我最敏感的地方,就想我知道他最敏感的地方在哪里一样。   衬衣的扣子一粒一粒的被解开,衣衫尽褪,我的手穿过他的腋下,扶在他的肩膀上,我尽力去吻他的喉结,半吸半啃,而后是两个人身体的情动,我的手不断的收紧,我只希望两个人可以更紧一点,更紧一点……   早上,天才蒙蒙亮,我躺在床上,还处在朦朦胧胧的梦中,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却把我的好梦打断了,伸手去拿手机,身后的人揽着我的腰却不让我上前,嘴里还喃喃的说着:“不要管它……”   我挣扎着上前,终于拿到了手机,不是我的,我转过身推了推旁边的人:“你的电话……”   他有些不耐烦的接过:“喂,哪位?”   我侧了个身,打了个哈欠,伏在他的手臂上,继续睡意朦胧,可是还没等我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身边的人好像惊吓到了,突然一下子坐起来:“什么?”   我也一下子清醒了,只听到身边的人神色沉重的说了一句:“……好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而后便快速的下了床,套上裤子。   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边扣衬衣的纽扣边道:“我先回去,我下午让小余过来接你。”   我跟着下床,随便的批了件外套,看着他快速的打领带穿上外套,将衣服随便塞到行李箱里拉上拉链,他的神色有些不好,我从来见他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可是我不敢问了,愣愣的站在房子里,看着他拿着行李箱就要出门,连挽留的话都不敢说。   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过身来,快速的上前,伸手抚过我的脸,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而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可是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坚决的离去。   为什么我觉得我的心空了一块呢?为什么我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今天开始会全部改变呢?为什么我会觉得我好像……要失去他了呢?   可是他从来都不是我的啊,怎么会觉得失去呢。   第二十四章   小余将我送回了香山别墅,他送我回来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好像是为了完成一个职责,没有告诉我夏柏彦去了那里,发什么了什么事。   然后夏柏彦就好像失踪了一样。   大三的课程已经很少了,不上课的时候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了香山的别墅,我将书带了回来,闲暇的时候就看书复习。“泠泠”还是很调皮,我看书的时候就喜欢在我脚下绕来绕去的,摇得它脖子上的铃铛当当当的响。周妈还是会做很好吃的饭菜,“泠泠”在周妈的喂养下变得更加沉了,看起来肥嘟嘟的,看起来没有以前可爱,她脖子上的粉色蝴蝶结有些紧了,我重新买了一条把它换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夏柏彦会打电话给我的,至少会告诉我那天匆匆离去的原因,可是每天查看手机里的未接来电,所有的号码里没有一个是他的。以前我们不是没有过很久没见一次面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他突然有事丢下我离开的时候,可是,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块东西。   是不是因为我们最近太经常在一起了,我突然就习惯了他在我身边的存在,习惯了他晚上抱着我睡,习惯了我们一起吃饭,习惯了他对我的宠,也习惯了对他偶尔撒撒娇。有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往旁边的地方蹭过去,以为那里会有一个怀抱,等落空之后才发现,原来今晚是我一个人睡;到了下班的时间,会不自觉的竖起耳朵来听门外是否有车子回来的声音。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看着周妈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做饭的样子,我突然想到了夏柏彦让我学做菜的事情,那时候学了个半吊子,勉强能做几道菜,但也只是吃了不会想吐而已,跟可口还不沾边。   反正也无事可做,于是我缠着周妈教我做菜,刚开始的时候,周妈并不想教,以为我只是想玩玩而已,笑着跟我说:“尹小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就好了,你不需要自己来。”   我拉着她的衣摆半撒娇的道:“周妈又不可能一辈子跟着我,我以后要是想吃周妈的菜了,如果周妈肯教我,我不是可以自己做了吗。”   最后她被我缠的实在没有办法,她才答应教我。大概是名师出高徒,周妈的手艺是极好的,她用心教,我又肯认真学,虽然学的慢了点,但学了十几天,终于让周妈都觉得好吃了,就这样也算是出师了。   夏柏彦回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那天我在卧室里听到了外面的车声,连忙跳下床走到窗户上去看,果然是他的车子,我扔下“泠泠”跑到门口,便看到他站在树下,对着我温和的笑。我跑上去抱住他,眼泪便巴巴的掉了下来,他摸着我的脑袋轻声道:“傻丫头!”   之后几天他都住在了香山,虽然我们又在一起了,可是我却觉得什么东西好像变了,没有了之前那种轻松相处的气氛,他明明就在我的旁边,可是我却觉得他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感觉得到他心里有事,可是我却不敢问,就像有时候半夜里,他以为我睡着了,对着我叹息,对着我喃喃自语:“尹泠,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们该怎么办呢?”可是我都不敢睁开眼睛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尹泠,其实是个懦弱的孩子。   尹瑶高考完了,她考完的那一日我带她去吃饭,庆祝她解放,问她考的怎么样,她举着手给我打了个OK的手势,跟我说:“姐,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我笑笑,真好,我的尹瑶一直都是最优秀的,她从来都不会令我失望的。   我以为这些日子变化的只是我和夏柏彦的关系而已,我以为改变的只是那一段我根本抓住的感情而已,可是我那里知道,在我身边的好多人好多事,好像都从这里开始形成了一个分界点,周点点、徐暖、徐阳、辛想想,那些我想珍惜的人,那些我想抛弃和忘记的人,一个个的,都以一种我无法想象的方式在我人生中改变……   那一天,夏柏彦照常的送我回学校,还是在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路口停车,我照常的在他脸上送上分别吻,笑着跟他招手说拜拜,可是我怎么知道周点点就会站在那里。   转身,下车,抬眼的那一刹那,我便看到了她就站在路边,用一种失望、痛心、愤怒、不解的表情看着我,她的眼神那样冷,她投射过来的目光几乎要把我剜出几个洞来,周点点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的,她总是笑眯眯的跟我说话,对我撒娇,她从来不会用这么冷的眼神看我的。   我怔在哪里,望着她,我都忘记该怎么说话了,我只是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周围的空气都是稀薄的,只是轻声的叫着:“点点……”然后眼泪便流了出来。   她对着我一直后退,一直后退,然后转身就跑走了,我在后面喊她,大声的喊她,我只希望她可以停下来,或者回一下头看我一眼都好,可是她都没有。我跟着跑上去,我要向她解释的,哪怕撒谎都好,哪怕像以前那样撒谎都好,如果可以让我留住唯一的朋友,那就撒谎好了。   我追上她,我哭着说:“点点,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想伸手上去抓她,可是她却躲开了,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一样,连碰到她都嫌脏,她也哭了,她边哭边说:“尹泠,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你说话了,我们不能做朋友了,我们不要做朋友了……你知道吗,三年前,我的姐姐就是因为被小三插足才自杀的,从23楼楼高的楼顶,就这样张开手跳下去,她跳的时候还对着我笑,不管我在后面怎么喊她,怎么求她,可是她还是跳下去了……尹泠,我最讨厌小三了,你知道我最讨厌小三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做小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你也要这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然后她便跑开了,她叫我不要跟着她,她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她说我们再也不要做朋友了。   我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后面夏柏彦跟上我,他抱着我,拍着我的肩膀说:“不要哭了。”我以为我要埋怨他的,我以为我会打他两拳的,我以为我会大声的对他说:“都怪你,都是你害的。”可是,我没有力气了,我连责备的力气都没有了。   之后那几天,周点点真的不愿意再跟我一起了,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上课,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图书馆,也不愿意跟我坐在一起了,她搬离了我们共同的宿舍,拿走了她在宿舍里所有她的东西,哪怕在校园里不经意遇到,她也会远远的躲开,哪怕我主动上前靠近,她也不愿意跟我说话了……我好像连唯一的朋友都要失去了。   我以为我的境遇已经很坏了,我哪里知道还会更坏的。   周点点冷落我的第五天,在回宿舍的路上,徐暖拦住了我,他说:“尹泠,我们谈谈吧。”   我以为他又想像那天那样指责我数落我,我一点都不想听,所以我不想和他谈的,可是他却强制将我拉走了。   在校园外面的咖啡厅,桌上的咖啡冒着袅袅的雾气,我拿着勺子慢慢的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静静的等着他开口,可是他看着我,过了好久都没有开口说话,看起来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等一杯咖啡都冷掉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叫了我的名字:“尹泠——”然后又停了好久好久,他才把接下去的话说完:“……你能不能听我讲一个故事?”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没有说能也没有说不能,就只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杯子里一层不变的咖啡,可是他却开始给故事开了头:“……有一对孪生兄弟,小的时候,他们的父母感情不好,从他们有记忆起,他们的父母就一直在吵架、打架,可因为父母忙着吵架打架,没有空管他们也没有人跟他们玩,所以他们只能两兄弟自己玩,因此两兄弟的感情很好,每次父母吵架打架的时候,兄弟两个就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一起堆积木,堆成各种各样房子的模样,那时候弟弟跟哥哥说,长大了他要自己自己建造房子,做温暖的房子,让住在里面天天都开开心心的,不舍得吵架,也不舍得打架……”   “八岁的时候,他们的父母终于离婚了,爸爸拉着弟弟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兄弟两个都哭的很伤心,拉着手指约定好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找到对方,弟弟离开之后,兄弟两人就断了联系,后来,他们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因为生病去世了,哥哥便跟着外公……”   第二十五章   “一直到他们上了大一,兄弟两个的父亲才知道原来前妻早就去世了,于是从另一个城市赶回来将哥哥接到了身边,那时候哥哥满心的以为,自己就要和弟弟团聚了,激动得不得了,可是,哪里知道,十年后的第一次相见,他见到的却是一个躺在病床上,每天都要靠着呼吸机过日子,不会说话,不会动,不会哭,不会笑的弟弟……他出车祸了,父亲说,车子从他身上撞过去,撞碎了身上很多的骨头,也撞坏了身上很多的神经,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哥哥很伤心很难过,他跪在病床边上,握着弟弟的手,求他不要躺着,快点好起来,他问老天爷,可不可以让他来替他承受这一切,可是老天爷说不可以……”   “哥哥知道弟弟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建筑设计师,他说过,他想要建造出温暖的房子,让住在里面的人永远都不想分开,所以,弟弟现在不能完成的梦想,哥哥想要替他完成,于是哥哥拿着弟弟的身份证,顶替了弟弟在他所在的学校继续研读建筑设计……”   “后来,哥哥在弟弟的房间里,看到了很多很多个的日记本,还有很多很多的相片,相片里都是他和一个女孩子的合影,日记里写满了从他们相识到相爱的点点滴滴,哥哥知道,弟弟定然是很喜欢很喜欢那个女孩子,才会将他们的一点一滴都记录了下来,怕的就是哪天自己会忘记了那些快乐的回忆……”   “那天在医院里,哥哥看到了弟弟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虽然是第一次见,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在弟弟的相片里,他早已看了千万遍,哥哥想替弟弟问问,那个女孩子过得好不好,可是却没想到造成了后面这么多的误会……”   “够了!”我站起来,打断他,我看着他,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了,震惊的,意外的,还是不可置信的。   “……你不要再说了,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就是那个哥哥,徐暖就是那个弟弟?我告诉你,你不要编什么故事出来骗我,我什么都不会信的……我要回去了,我什么都不想听……”   我不要留在这里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等着我,我不要知道了。   我拉开凳子要出去,手却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咖啡杯上,杯子“砰”的一声掉了下来,咖啡溅到了四面八方,好像泛化出了一朵妖艳的却不详的彼岸花,可是这些我也不想管了,我只想离开,我只想离开的……可是,徐暖,不,他说他不叫徐暖,可是那个不叫徐暖却长很像徐暖的人拉住了我,他对我说:“尹泠,我是徐阳,我是徐暖的哥哥徐阳,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只知道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不要跟我说话,你不许跟我说话……”我挥开他的手跑出去,我觉得我要窒息了,为什么呼吸那么困难。   我一直跑一直跑,我不想让后面的人追上我,我不想的,一点都不想,可是还是被他追上了,他抓着我的手,无论我怎么争扎,怎么拍打都没有用,他不放开我,他还是抓着我。   “尹泠,其实你相信我的不是吗,你一定发觉了我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不是吗,徐暖也肯定跟你讲过他有个哥哥的,你只是在逃避而已,你只是不想去发现真相而已……你一定要面对的,尹泠,求求你快点面对吧,他没有时间了……”   我把手放在耳朵上面:“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不要逼我,你放过我吧……”   他把我的手拿开,大声的对我说话:“他快死了……”   我放开耳朵,望着他,我想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节……他是不是真的不是徐暖,徐暖从来不会这么大声的跟我说话的。   “他真的快死了,医生说他各项的器官都在衰竭,他需要你……”   “我带你去看他,你看到他就会知道他真的很需要你……”   他拉着我把我塞到了车子里,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跟我说,不要去,不要去,可是我已经忘记拒绝应该怎么动作了,我麻木的跟着他。   到了医院,在门口我望着那一幢高大的白色建筑,我又感到了像当年那样的恐惧,就像那一年医生打电话给我跟我说尹浩病危时的恐惧,好像有无数的困兽,突然被放出来了,他们从四面八方的涌过来,我颤抖着,我那样害怕,我不敢进去了,我以为我曾经克服了这个恐惧,却原来它还存在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只要轻轻一触,他就出来了。   他拉着我,进去,坐电梯,然后经过长长的走廊,最终停在了一个病房前,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进去。   病床的旁边,辛想想就坐在那里,见到我们抬起头来,视线最终停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着病床上的那个人,他躺在那里,全身插满了管子,他的容貌并不曾有任何的改变,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已经苍老,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曾经那个带着我赏世间百景的少年,曾经那个说要和我一辈子的少年,他为什么会这么沧桑的躺在这里。   徐阳说:“车祸之后,他沉睡了两年,那个时候他什么感觉都没有,谁喊他他都没有反映,可是四个多月前,就是我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你的那一天,他好像感觉到了你就在这里,第二天他就醒过来了……”   病床上的人好像刚刚睡醒过来,睁开眼睛,艰难的转过头来望着我,望了很久,然后在眼角慢慢的溢出一滴眼泪来,我捂着嘴,我都不敢哭出声来。   徐阳说:“过去吧,他需要你。”   可是我可不可以不要知道,是不是只要我不知道了,他就还是那个风采奕奕的少年,哪怕背叛我,哪怕不爱我了,哪怕让我一直恨着他,哪怕我们永远也走不到一起了,他可不可以健健康康的活着,哪怕活在一个我看不到的角落里。   我不要看到这样的他,我慢慢的后退,一直后退着,然后转身跑出去,哪怕在走廊上我摔了一跤,我也不想停下来,我爬起来继续的跑,我拼命的按电梯,然后又从电梯电梯里冲出医院,拦到出租车便上车。   车子徐徐的启动,我看到了窗外医院的门口,徐阳站在那里望着我,一如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上了夏柏彦的车,他在医院门口望着我,我已经不记得那时候他的表情了。我坐在车子里,捂着脸嚎啕大哭。   徐阳说的对,或许我潜意思里一直就知道的,他不是他,明明两个人的感觉那么的不一样,虽然两个人都淡淡的带着忧郁,可是徐暖总是阳光的,会笑着掩盖那一切,可是徐阳,他却是温和的。   我知道徐暖有个哥哥,有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哥哥,他跟我说过的,可是我不愿意去想,我不愿意去探究那些真相,那时候我跟了夏柏彦,无论怎样我们都不能在一起了,我怕遗憾,我害怕我们不能在一起的遗憾。   曾经我们牵着手走过一年又一年的春与秋,从初二到大一,从十四岁十九岁,不,或者应该是更早的时候,从二年级到大一,从八岁到十九岁,那么多年的时光,那么多个的白与夜,我们就算吵吵闹闹也一路携手走了过来了,那一路上,我们有过那么多的美好时光,我们留下那么多的美好记忆,可是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了,所以我宁愿相信着,是他背叛了我,是他抛弃了我,是他不值得我爱了,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缩在自己的壳里,相信既然他不值得我爱了,不在一起也没有关系了。   车子一直走,可是我不知道该在哪里喊停,我没有家,我没有目的地,我像一个流浪者,一路流浪,一路彷徨。   我在我们以前那个家里附近的那个社区公园下车。   这里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湖水、小亭、柳树和小孩子玩乐的跷跷板,都还是记忆中的那些。公园里有老人在散步,也有父母带着孩子来玩的,孩子呆在父母的怀里,吹着手里的泡泡,滑梯上,小孩子一个一个轮着从上面滑下来。   我在滑梯旁边坐下,这里,是曾经尹浩最爱的地方,小的时候,他最喜欢逼着我带他来这里,不带他来,他便会故意撕掉我的作业本,摔碎我的铅笔盒。常常搞得一身脏兮兮的回家,被妈妈责骂,可是他却诬赖我说是我要带他去的。有时候我真讨厌他,可是我生他气的时候,他又会笑嘻嘻的趴到我的背上,把自己的零食递给我,一副乖宝宝的姿态说:“姐姐,不要生气了,我下次不敢了。”可是下次,他还是继续再犯。   第二十六章   我在公园里一直坐到了天色暗淡下来,公园里的打人和小孩渐渐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抱着腿坐在那里。   后来,天真的快黑尽的时候,只剩下那么朦朦胧胧的一点光,我听到了有声音,抬起头来,便看到尹瑶站在了我的面前,她的身后,还有另一个身影。   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尹瑶走过来抱着我,她带着哭腔的说:“姐姐,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你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的……”   对啊,我还有妹妹,我还有我的瑶瑶,就算我没有朋友了,没有家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我还有妹妹,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两个人,她永远都不会抛弃我的。   我靠在她的肩膀上,哭着说:“瑶瑶,姐姐觉得好难过,难过的要死了……”   “姐姐想哭就哭吧,瑶瑶陪着你一起哭。”   然后我便呜呜的哭出声来,我的瑶瑶陪着我一起哭。   我们不知道哭了多久,后来我们坐到了夏柏彦的车上,我靠在尹瑶的怀里,夏柏彦在前面开着车。我听得他在跟谁讲电话:“……我已经找到她了,你不要担心。”   回到香山之后,尹瑶抱着我睡了一夜,夏柏彦将主卧室让给了我们,去睡了客房。   自从把家里的房子卖掉之后,我们姐妹两睡在一张床上的次数几乎可以用十根手指头都可以数得清,两年来我们连放寒暑假都是住在各自的学校里。   之后那几天,我躲在别墅里,什么人也不想见,夏柏彦陪着我,可是他有时候会接到好多的电话,然后急急忙忙的出去,我知道他也有事情的。   周妈的饭菜还是那么好吃,“泠泠”总喜欢钻到我的怀里,我有时候抱着它,在秋千上一晃就是一天。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之后,终于在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的时候停止。   电话里女人好听的嗓音不急不缓的传过来:“我是孙渔,我们谈一谈吧!”   典雅的咖啡屋里,桌子上的咖啡还冒着白色的雾气。   前面的女人还是如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漂亮美丽,没有化妆,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苍白。我看着她的肚子,衣服再宽松,都已经遮不住里面微微隆起的肚子。   原来是这样啊,夏柏彦以为她把孩子拿掉了,原来并没有,所以那天在岛上他那么急急忙忙的回去,是因为他知道了他的孩子还在吗?所以这几天他明明跟我在一起,却有时候心不在焉,常常出去,一向习惯掌控全局的他,有时候会望着我叹气,这些,都是因为他知道了他的孩子还在吗?   前面的女人伸过手来握着我的手,她的脸上看不到恶意,其实她是个很温柔的女子。   她说:“其实从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的存在,比我们第一次在电影院见到的时候还要早,或者说,柏彦他并没有太特意的瞒我,甚至希望我知道,你知道,他要是想要藏一个人,他有本事不让任何人知道的……”   “很久之前,我在帮他整理书桌的时候,在他的抽屉里见到过一支手机,那支手机里只有一个号码,那个号码上的名字叫尹泠。”   “我知道他跟你在一起也是为了表达对我的不满,他不满意我没有时间陪他,不满意我拿掉了我们之间的孩子,可是事业和他,这两样都是我想抓在手上的,所以以前我就算知道也装作不知道,可是我没想到他会对你产生感情。”   “之前他以为我拿掉了我们的孩子,所以想跟我离婚,是我拖着不肯签字,这几年我们吵架的时候,不是不会说出离婚的气话,可是这一次,他好像是认真的。”   “其实我是真的想过再次拿掉我们的孩子的,可是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如果我再次拿掉这个孩子,或许我跟柏彦真的会彻底的完了。”   “尹泠,你还年轻,你的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我知道你或许对他也产生了感情,可是你们的感情不深,分开之后你们会很快淡忘彼此的,你会找到一个真正适合你的男生。”   “柏彦老是说我太贪心,什么都想抓住,或许是的,所以现在我受到惩罚了,可是现在我选择了他,我为了他暂停我的梦想,如果现在我们没有了那些横在我们婚姻里面的阻碍,我们是可以走下去的。”   “毕竟我们还是相爱的,我舍不得我们因为‘不爱’以外的原因分手。”   “所以请你离开他可以吗。”   …… ……   整个谈话里,我一直低着头。   正妻要求小三离开,我有什么资格不答应。   其实他给足了我面子了,她没有甩我一巴掌叫我滚,也没有拿茶水泼我叫我不要脸,她只是心平气和的哀求我,叫我离开。   她离开的时候,竟然还抱歉的跟我说:“对不起,我说这样的话或许伤害了你,请你原谅。”   对不起,请你原谅,这样的话应该是我跟她说的,从来就是我对不起她,该我请求她原谅的。   其实她说的话没有错啊,他们是相爱的,夏柏彦也说过,他不是不爱她的,只是有太多的东西挡在他们婚姻里面而已,那么现在,如果没有了那些挡在他们婚姻里面的东西,他们就一定可以幸福了吧。而我,这个婚姻里面的第三者,也是挡在他们婚姻里面的东西吧。   我从咖啡屋里出来,坐在出租车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可是走着走着,我却又不由自主的让司机停在了那座白色的大楼下面。   我站在大楼的门口,觉得自己好奇怪,我不是最怕来这里的吗,怎么又走到了这里来。   我站在徐暖病房的门口,却怎么也不敢进去。   辛想想突然从病房里面出来,我转身想跑,可是她却突然叫住我:“尹泠,你到底想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我停下脚步低下头来,她慢慢的走近我,在我面前停下:“尹泠,你可不可以快点接受现实,你知不知道他没有时间了,医生说,他没有几个月可以活了。”   周围是安静的,只有护士偶尔路过。这是我们两年多来,第一次这么面对面的讲话,可谁知道却是在这样的情形里。   她抹了一下眼泪,然后继续说:“尹泠,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是讨厌你,讨厌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你知道他是怎么出车祸的吗?他是为了追上你跟你解释,穿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上的……”   “如果当时你在医院里肯停下来听我们解释,或者上前问一问,而不是甩我们一巴掌就跑,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你知道当时在马路上我抱起他的时候,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他说,不要告诉尹泠,不要让她担心。”   “他那么爱你,爱你爱到连生命都可以为你放弃,你为什么连那么丁点的信任都吝啬于给他?”   “是,当时我是去打胎,可是不是徐暖的,我是被人□才怀的孩子,我没有办法才找上徐暖陪我去的,我不能让我父母知道令他们骄傲的女儿让人给玷污了……”   我站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又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错的是别人,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坏的人。爸妈和弟弟是为了来看我才出的车祸,徐暖也是为了追我出车祸的,孙渔也说,我离开,她跟夏柏彦的婚姻会幸福的。   我最好的朋友被人□了,我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却怀疑她抢了我的男朋友,我最爱的人为了我躺在医院里,我却以为他背叛了我,我还插足别人的婚姻,破坏别人的家庭。   如果没有我,他们是不是都会好好的呢。   我重新一步步走回病房门前,推开门,病床上的人睁着眼睛望着我,手努力的向着我抬起来。   我走过去,跪在床边,拿起他的手放到我的脸上:“对不起,徐暖,对不起……”   他的手指艰难的移到我的眼睛下面,想要帮我抹掉流出来的眼泪,他的嘴在动,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我知道了,他在说:“不要哭。”   我努力忍住眼泪,握着他的手说:“我不哭,我不哭了。”   然后他的嘴角很努力的翘起,露出一个笑容来。   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辛想想帮我买了一杯热咖啡,我对她说谢谢,她只是对我笑了一下,然后便坐到我的旁边。   她感慨:“真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坐在一起的一天,我以为我们的友谊就这样一辈子完了。”   “对不起,想想。”   其实,我欠很多人对不起。   她摇摇头:“其实,当初我也有错,如果当时我提前告诉你了,或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只是那时候我很害怕,发生那样的事我又难以启齿,特别是对你,尹泠你知道吗,虽然你是我朋友,可是我一直都很嫉妒你的,你长得比我漂亮,成绩也比我好,我好像样样都不如你,所以我不希望在你面前这么狼狈的。”   第二十七章   “可是你又知道吗,我也是嫉妒你的,嫉妒你会画画,会唱歌,会跳舞,朋友缘也比我好。”   “那你不也是会弹琴吗。”   “是啊,结果我们都是在互相嫉妒来嫉妒去的而已。”   然后相互一笑。   她捏着手中的纸杯,继续感慨道:“真怀念以前初中和高中的时候,你记得我们初中的时候吧,那时候我就是你们的最佳传信桶,还有,有时候明明是你想跟徐暖出去约会,还拉上我跟你爸撒谎说是和我一起出去。”   “怎么不记得,那时候真幸福,什么都还是好好的。”   从医院回到香山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卧室里没有开灯,夏柏彦抱着“泠泠”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眼睛望着大门在想些什么。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然后缓缓开口:“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如果我想离开了,告诉你,你会让我离开的……现在,我想离开了。”   他没有说话,我继续说:“我明天离开。”   我站起身,想要走,他却拉住了我:“在半山别墅的时候你说过,如果以后有机会,你想再回去的,明天我们一起回去看一看吧。”   “我……”   “再陪我三天,三天之后,我放你离开。”   “…… ……”   “如果你觉得三天太长的话,那么一天就好了,我们明天去,后天回来。”   “好。”   早上是一大早的飞机,到达半山别墅的时候是中午。   樱花的花期早就过去了,樱花树上长出了茂盛的叶,风吹过来,吹得叶子沙沙的响。樱花树下的秋千在风中轻轻的晃动着。   我坐到秋千上,轻轻的荡起来,夏柏彦送了行李上楼,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套白色的休闲服,我第一次看他穿休闲服,他之前总是常年不变的西装,但我没想到他穿上休闲服的时候也是这般好看,比穿西装多了一份温和的味道,看起来不再是冷冷的,高高在上的。   他走到我的后面轻轻的推着秋千,樱花树的叶子挡住了外面热烈的阳光,风轻轻的在耳边滑过,我对他说:“高一点。”   他便推的高了一点,我在秋千上沿着藤绳划出来的弧线,飞上去,又飞下来,可是我便还想更高一点,高到和云相平的地方去,我对他喊:“更高一点。”然后秋千荡的更高了,几乎要把我抛出去,我在上面不停的笑。   终于荡到我头晕了,我才对后面喊停,然后秋千慢慢的停下来。夏柏彦走到前面坐到秋千上,我的头还晕晕的,重的很,我把他放到他的肩膀上。   我晃晃他的手臂,问他:“诶,你说我们今天做些什么好?该不是要在这里坐一天吧?”   “走吧,出去走走。”   将手里大袋小袋的菜拿到厨房,放到桌子上,然后将篮子里的菜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放到篮子里,抬眼见看到那个靠在门上,正捧着咖啡悠闲的看我忙里忙外的男人,他倒是会享受,心里不平衡了,掰了一个烂菜径扔到他身上:“你过来,帮我打一下手!”   “你倒大胆,竟敢叫夏氏的大老板帮你干活。”   “我又不是你公司的员工,有什么不敢的,还有不干活的人,今晚不准吃饭。”   他笑笑,终是放了咖啡杯,走到我旁边,挽起袖子:“要我做什么?”   我把手上的青菜递给他:“帮我洗菜,还有切菜。”   但这个男人明显对洗菜这个活不在行,菜没洗几棵倒把衣服弄得那里都是湿的,我非常好心的拿了条围裙走到他后面叫他抬起手来,他依言,我把围裙围到他身上,在后面小心的帮他打了个活结,然后看了看前面的男人,手指放在下巴,点头,嗯,这样看起来倒有点家庭妇男的气质了。   这男人的刀工真不是盖得,菜切得又快又好,我抬起头,捏着下巴问了他一个上次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这刀工在哪里练出来的?”   “念书的时候有厨艺课,几个人一组,我负责切菜。”   “诶,那你厨艺课怎么不把厨艺学到了,只学会了个切菜?”这明显是把本末倒置了。   他的表情微囧了一下,切菜的动作也慢了起来:“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我差点把厨房烧了,至此以后我便不愿意拿锅了,何况,家里有佣人,不需要我掌勺,学不学都没有关系。”   我取笑他:“是学不会吧!”   说完就自己偷偷笑起来,真想看看,一向善于掌控全局的夏大老板,看着菜在锅里却无可奈何的样子,那表情一定很生动,至少比他平时的一副死人脸要有趣得多。   菜很快做好了,我们把餐桌搬到了院子里,菜一样一样的端了上来,正好有月光,中间点了蜡烛,夏柏彦还拿了红酒和两只酒杯出来,倒上了红酒。   我夹了一只清蒸蟹放到夏柏彦的盘子里,翻开了上面的蟹盖:“尝一下,看一下怎么样。”   他拿起筷子夹了里面的蟹黄尝了一下,点头道:“嗯,不错,有周妈的三分之一手艺了。”   才三分之一吗?我以为我学了有六分了。我夹了前面的干贝粉丝吃了一口,嗯,还是很好吃的,连我自己都想对自己竖起拇指。   夏柏彦拿起酒杯对我示意了一下,我拿起自己前面的上前碰了一下。酒是好酒,我虽然不善于品酒,但品质好坏我还是能喝出一点来的。   一顿晚餐便是在这月光下,樱花树旁完成的,可惜的是没有樱花,如果还有漫天樱花,那意境一定很美。   晚餐过后洗了碗,上楼洗了澡,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还很年轻,我却觉得好像已经沧桑了。   出了浴室,夏柏彦已经半坐在床上了,头上是炽白明亮的灯光,他整个人围绕在那些白色的光晕里,显得那样寂寞孤单。   我突然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坐在床上,看起来和现在一样孤单,我坐在床上,怕得全身发抖,他转过头来,握着我的手问:“后悔吗?”我摇头,他又说:“现在还来得及。”我还是摇头。然后他才慢慢拉过我,轻轻的把我压在身下,你知道,第一次,真的很疼,可是他很温柔,不断的吻我的唇,吸去我眼角的泪水,轻声的哄我,耐心十足,以至于后来我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太坏的印象。   两年来,除了他有时候在床上的持久力强的令我恐怖之外,大部分的时候,那些方面,我们都是契合的。   我走到床边,他抬起头来望着我,我解开浴袍的带子,手放在衣襟上,然后身上的浴袍便从肩膀处滑落。   我爬到床上,跨跪在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脖子,低首,吻全部的落到他的唇上,轻轻的辗转,温柔的吮吸,而后又慢慢的放开他。我们彼此对望着,他的眸子里,此刻倒影着我的影子,而我的眸子,是否也同样有他的影子呢。   手慢慢伸到他的腰上,解开上面浴袍的带子,手从浴袍下面钻进去,扶着他的肩膀,吻又回到他的唇上,他的手缓缓的扶上我的腰,而我的吻,从他的唇上,沿着脖子,一路转移到脖子上那个凸起的地方,轻轻的啃咬。   这是两年来我第一次主动,可也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   已经不知道,他的浴袍是什么时候从他的身上掉到地上的了,我只知道情动之时他抱着翻滚到床上,两个人的肌肤紧紧贴着……   头上的灯光依旧明亮,窗外月光皎洁,夜风中,偶尔还能听到外面树叶互相拍打的沙沙声,墙上的电子钟,一秒一秒的走着,走了一整夜……   第二十八章   早上还是一大早的飞机,中午到达,走出机场门口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并不灿烂,有些阴郁。   夏柏彦拿过我的手机,删掉了自己的号码,又取下我脖子上的项链,那项链上的戒指,他曾经说有一天会取下套到我的手指上的,现在他取下了,可是他咚的一声扔到了旁边的喷池去了。   他捧着我的脸,唇贴在了我的唇上,许久许久之后才放开,可我却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无奈和绝望,他抚着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以后不要再记着我了……尹泠,以后一定要幸福。”   “你也是,以后一定要幸福。”   他笑着点头,放开我:“走吧,我看着你走。”   我拿着行李一步一步离开,周围是来来往往各自匆忙的人群,我回过头来,他还站在那里,高大挺拔,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需要人瞻仰的男子,站在人群中,依旧是那么出众,一眼就能看到他。   可是他终究不是我的,从来都不是,他像一个谪仙一样,顺手牵起了在尘世受苦的我,给了我一段卑微的幸福,然后便消失不见了,从此在这世间,我们再无关系。   我回过头来,摸了一下眼泪,然后向前继续远离。   回来之后,便是连着三天的期末考试,好在是大三了,开的课程不多,很多又很早之前便就考了,期末便就只剩下三门。   考完刑法的时候,我在洗手间洗手,忽的听到两个法学院女生在我后面小声的谈论:“你知道吗,一班的周点点跟二班的朱玲玲在课室里打架呢。”   我立马从洗手间跑出去,跑到课室,果然是周点点在跟一个女生互相推攘着,两个人都挂了彩,周围有很多的人围了上来,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去劝架的。   周点点扯着那个女生的头发,不断的说着:“叫你胡说,叫你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而那个女生不甘示弱:“……我偏要说,我偏要说,尹泠就是个小三,她被人家包养,在学校外面,我不知道看到过她多少次上了一个男人的车,她就是小三,她破坏人家家庭……”   我闭上了眼睛,心疼痛起来,我一直以为没有人知道,我一直以为我瞒得很好,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秘密,原来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不在你面前说而已。   两个人还在互相拉扯推攘着,我上前去,拉开周点点,甩了那女生一巴掌,然后拉着周点点便离开。   我可以忍受她们辱骂我,因为是我活该,可是,我不能容忍她们欺负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我买了碘酒和棉签,在校园的木棉树下的石椅上,我拿着棉签沾了碘酒,要去擦她脸上的伤口,但她推开我的手撇过头去。她不想理我。   我拉着她的衣服,小声道:“点点,我拥有的东西不多,除了妹妹就只有你而已,你不要不理我。”   她的脸有稍稍的软和下来,我继续说着:“对不起,点点,可是那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爸妈死了,弟弟也跟着死了,房子没了,家也没了,唯一的姑姑又不愿意照顾我们,我太累了,我撑的太累了,累的都不想活下去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当人家小三的。”   她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并不重,她也哭了:“那你干嘛不跟我说,我一直以为你爸妈是有留下钱给你的,你撑的这么幸苦,干嘛不跟我说……”   “对不起,点点!”   我伸手过去帮他擦伤口:“我……跟他分手了,昨天分的,我以后不会再见他了。”   她望着我,我收回手,眼泪滴下来:“可是,我的心很痛。”那种痛,就好像当初我以为徐暖离开我的时候那样,紧紧揪在一起,撕心裂肺,好像连整个世界都失去了。   “你爱上他了?”   “嗯。”眼泪滴到手上,从温热,变得冰凉。   “当初就算以这么不堪的方式,可是在我落魄潦倒的时候,是他牵起了我的手,点点,我并不是坚强勇敢的人,这两年来,他就像我的大树一样,我攀附着他,依靠着他,生存了下来。”   她伸手过来帮我擦眼泪,然后抱着我:“没关系的,尹泠,你以后会忘记他的,我帮你一起忘记他。”   我的手覆在她的肩膀上:“谢谢你,点点。”   考完试那天,我提着行李出了校门,徐阳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见到我,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拉着我一起上了车。   车子一路行驶到海边。   我下了车,便看到了坐落在海边的白色小木屋,跟他曾经送给我的设计模型里的一模一样。   徐阳说:“木屋的设计图是在小暖的日记本里看到的,我帮他把它变成了现实。”   我想起了曾经年少的时候,曾经有多少的浪漫情怀和旖旎绚烂的幻想,我靠在徐暖的怀里,偶然在书上看到一个图片,我对他说:“以后你帮我建一个这样的海边小屋,屋子的背面一定要朝着蓝色的大海,海边要有一片沙滩,小屋的窗户要挂上好看的风铃,窗户后面要有阳台,站在阳台上可以看见大海,以后我们就住在那里,闲暇的时候我们可以在阳台上一起听海声、风声、还有风铃叮叮叮的声音,傍晚的时候我们可以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   我沿着小路一直走过去,沙滩,大海,小木屋,木屋的阳台,还有窗户上的风铃,一切的一切,都跟曾经我说的一样。   原来这个世界有一个人这么爱我,爱到我随兴所起的一句话都记了下来。   我推开木屋的门,里面,徐暖坐在轮椅上,辛想想正蹲在他的旁边,帮他捂好身上的毯子,见我们进来,抬起头来看着我们。   我走过去,蹲在他的旁边,握着他的手,抬头笑着问他:“徐暖,我来了,你想我了吗?”   他把手放到我的脸上,轻轻的笑。   辛想想笑着说:“我先去做饭。”然后便走开去了厨房。   徐阳也走了过来,蹲在他的另一边旁边,问他:“小暖,最近好点了吗?”   徐暖点点头。   我看着,心里又开始难过。医生说,他的说话神经已经完全被撞坏,他没有办法再说话了,曾经爱说爱笑的徐暖,现在却不能再说话了。   他好像发现了我的伤心,翻开我的手掌,在我的掌心一个字一个字缓缓的写到:我很好,不要担心我。   我重新露出笑容来:“我知道,徐暖是不会骗我的。”   徐阳在外面陪着徐暖,我进来厨房跟辛想想一起准备晚餐。   辛想想看到我,非常惊奇的问:“尹泠,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我笑着说:“最近,不要瞧不起我,我做的饭菜还不错哦。”   “期待你的表现。”   一个小时之后,晚餐在我们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下完成,因为徐暖不宜吃口味太重的食物,做的都是一些富含维生素又容易嚼动的蔬菜和一些蛋白质丰富的豆乳品,如去了皮的番茄,马铃薯和白豆腐等,还有一条清蒸的桂花鱼,一盆香菇炖鸡汤。桂花鱼是我做的,鸡汤却是辛想想煲的。   吃饭的时候,徐阳对我的桂花鱼是赞不绝口,辛想想也对我竖起拇指:“手艺都已经在我之上了。”   我有些得意的,清蒸桂花鱼可是我学做菜那么久以来做得最好的一道菜。   我把鸡汤滤了油,喂徐暖喝了半碗,然后又端了饭,把鱼挑了刺,去掉姜和葱花,喂他吃,徐暖现在的食量很小,但今天的胃口却特别好,竟然吃进了大半碗的饭,让我开心得不得了。   吃过饭,我在厨房里洗碗,徐阳走进来,挽起袖子道:“我来帮你吧。”   我笑着拒绝:“不用了,很快就好了。”   “不要跟我客气,哪怕把我当仆人使唤都没关系,我很愿意为女士您效劳。”   “那好,你帮我擦一下盘子吧。”   然后他找了干的抹布,站在我旁边,等着接过我洗干净的盘子和碗擦干净。递盘子的时候,我不小心的瞄到他手腕上的两排齿痕,那应该是那天我在雨中咬在他手上的,现在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是齿痕却还很明显。现在想想,当时我真是狠啊,咬的人家那么深。   我抱歉的说:“对不起!”   他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齿痕,抬起手来摸了一下:“没关系,就当留做纪念。”   “哪有人留两个伤疤做纪念的。”   “所以这才比较特别啊。”   我晕,冒冷汗!   第二十九章   我继续低下头去洗碗,洗干净递给他,他接过,边擦边说:“你知道吗,在医院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熟悉,并不是因为见过你的照片再看到你真人时的那种熟悉,而是心里的感觉,好像我们就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我抬起头来:“我也是,或许就是这种熟悉感,让我怀疑不起来,你不是徐暖。”   然后我们相视而笑。   “诶,你不是说,你是代替了徐暖的位置学了建筑设计吗,那你原本是学什么的?”   “画画。”   “嗯,看起来有点艺术家的气质……其实徐暖也喜欢画画。”   他笑:“我们是孪生兄弟,天赋和爱好很相似的,只不过他画的是房子,而我画的是世间万物。”   “呵,倒也可以这么说。”   晚上,我们四个人聚在客厅里,我和辛想想一起回忆着我们曾经初中和高中时候做的那些傻事,徐阳表现得像个好学的宝宝,津津有味的听我们讲,徐暖坐在轮椅上,微微的笑着。   “你知道吗,初中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约会,为了掩人耳目老是喜欢叫上我,可叫上我就叫上我吧,他们却又把我晾在了一边,两个人自己你侬我侬去了,有一次我们在学校琴房里,不小心把钢琴弹坏了,学校训导主任发现了,追了过来,结果他们两个跑得比兔子还快,丢下我就不管了。”   “你还说呢,特没义气,老师一说要罚你扫半个月的课室,结果你把什么都招了,还告诉老师我跟徐暖两个人在谈恋爱,害的我们被学校家长双重思想教育,差点还被棒打鸳鸯。”   “我没有说……只不过老师问我,我们三个是谁跟谁在谈恋爱的时候,我说了不是我。”   “你这还叫没说啊,你这不是明摆着就是告诉老师是我们两个嘛。”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那时候老师说了,如果我保持沉默的话他就默认为是我,要叫家长了,我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说没有谁谈恋爱嘛,我们很纯洁。”   “你以为老师那么好骗,还有你们两个整天挤眉弄眼的,有眼睛的人都会怀疑好不好。”   …… ……   睡觉时,我跟辛想想睡在一张床上,她望着天花板感慨:“真怀念曾经小的时候,无忧无虑,烦恼最多也就是买不到漂亮的发夹,羡慕谁谁谁有一条漂亮的裙子而自己没有。”   我笑着握过她的手,侧转身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低的说:“睡吧。”   我们很久很久没有睡在一张床上了。   第二天徐阳跟辛想想便回去了,回去的时候徐阳把医生的号码留给了我,叮嘱我有什么事给医生打电话,医生每个星期也会过来检查一次,还告诉我他帮我们请了一个保姆,今天就会过来,又叮嘱了一些其他关于饮食和生活方面的东西。   徐阳跟辛想想走了之后,我推着徐暖进屋,跟他说了会话,看外面的天气不错,又推着他到海边晒了会太阳,快中午的时候,请来的保姆来了。是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姓吴,我叫她吴阿姨,看起来人很好,做事也勤快,而且最主要的是,她还懂得一些医护知识,她跟我们说,她以前还在医院做过护工的。我很放心,徐阳总是细心周到的,他找的人也一样。   因为伤了神经,徐暖会大小便失禁,有时候每天要换好几次衣服,可是每次换衣服的时候徐暖都不愿意让我来弄,我知道他是不希望在我面前这么难堪,所以我也并没有勉强,只是他换下的衣服,我会跟吴阿姨一起洗。   每天吴阿姨会八点来到,帮我一起扶徐暖起床,虽然徐暖现在已经很瘦弱,但是我一个人还是搬不动他,而且我也怕伤了他。起床之后,我帮徐暖刷牙洗脸,吴阿姨帮我们做早餐,吃过早餐后,我会带着徐暖散散步聊聊天,吴阿姨便帮我们洗衣服打扫卫生,帮我们做午饭,偶尔她也会跟我们聊一下她的工作经历和孩子,我和徐暖便静静听着,晚上的时候,她会等帮我扶着徐暖躺下,她才会回去。   吴阿姨的厨艺也是很好的,虽然还比不上周妈做的,但比我做的好吃多了,徐暖的胃口好了很多。   医生第一次来做例行的检查,检查完之后笑着跟我说:“看来他最近的心情不错,继续让他保持心情愉快,对他身体会有很大帮助。”   听到他这样的话我便知道,徐暖的身体没有往坏方向发展,我开心的握着医生的手跟他说谢谢,然后急急忙忙的跟徐阳和辛想想报告这个好消息。然后继续每天陪着他散步,聊天,有时候我会读书或报纸给他听或者给他讲笑话,有时候他也会很开心很开心的笑起来,他开心的时候我便也觉得开心了。   闲暇的时候我打了个电话给尹瑶,问她学校留学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我笑着跟我说万事OK,还跟我说她申请到了全额奖学金。其实我这个姐姐做的挺失败的,我只在她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问了她一句考的怎么样便什么也不过问了,之后的所有事情,联系学校,办签证,全都是她一个人完成。   我问她:“什么时候走?”   “大概八月份吧,九月份就要入学了,去了之后还有一些事情要准备的。”   “去了之后一个人小心点,在美国不比在中国,姐姐什么地方都照顾不到你了。”   “我知道了,姐……那你有没有时间来送我?”   我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徐暖,我是真的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走得开去看她,她见我沉默,马上又接着道:“不来也没关系的,姐,反正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回来再见也可以的。”   我想了一下,道:“姐姐尽量去送你。”   挂了电话,我看到徐暖一直在看我,我走过去,握着他的手笑着说:“是我妹妹尹瑶的电话,你见过她的,记不记得,你以前还夸她可爱的,她现在很厉害,她快要去美国留学了,而且她申请到了全额的奖学金。”   他在我的手掌上写到:去送她,不要担心我。   我笑笑,对他道:“可是,我现在一分钟都不想离开徐暖呢,我们两年,好长好长的时间没见了,现在要补回来才行。”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便没有再说话了。   转眼便是八月,医生的几次的例行检查也没有出现什么太坏的消息。   徐暖和徐阳生日那天,徐阳和辛想想早早的就赶到了这边来,后面跟着从车上下来的居然还有周点点和宋天河,周点点还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一下车就伸长了手对着我们拼命的挥着。   他们带了蛋糕、气球还有彩带过来了,把整个房子都装饰的漂漂亮亮的,周点点托着下巴在徐暖跟前走了一圈,点头道:“嗯,原来你就是徐暖,跟徐阳长得果然一模一样,不过,你比徐阳帅点。”   徐阳把彩带扔到周点点的头上,佯装怒道:“你不是说我们一模一样吗,怎么又他比我帅点了。”   周点点嘿嘿的笑着:“他气质好点。”   宋天河也凑过来道:“敢情我叫了快三年徐暖的人,原来是个冒牌货,现在终于见到真正的徐暖的真面目了,啊,也不对,刚上大一那会说不定我们见过的,只是那时候大家还没来得及认识。”然后宋天河就自个的过来握着徐暖的手大力的晃:“来,我们从新认识一下,你好,徐暖,我叫宋天河。”   我拍掉他的手:“你晃这么大力做什么!”   宋天河收回手,抬起头来不怀好意的说:“哟,尹泠,我根本没怎么着呢,你这就心疼了。”   然后满屋子都是欢声笑语。   吴阿姨端了水出来,笑着招呼我们:“来来来,先喝水吧,进门到现在还没喝口水呢,别渴坏了。”   今天本来因为徐阳他们来了,所以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一天明天再过来的,可是她却主动留了下来,说是怕万一又大小便失禁,怕徐暖不好意思让我们几个年轻人弄,听她这么说,我便没有再推辞了。   房子装饰好了之后,辛想想拿了蛋糕出来,很大的一个蛋糕,周点点在上面插了22根蜡烛,点上了烛火,然后关了灯,周点点起头,我们跟着一起唱了生日歌,许愿的时候,我握着徐暖的手撒娇的说:“徐暖,我有很多的愿望想要实现,你可不可以把愿望借给我,我来帮你许?”   而后我便看到了徐暖对着我点头,我知道他一定会点头的,徐暖是从来不会拒绝我撒娇时提的要求的,然后我便和徐阳一起闭上眼睛许愿。徐暖总是只会为别人着想,如果他许愿,一定不会为自己许,而如果是我和徐阳许,我们许的一定是相同的愿望:第一个愿望,徐暖好起来;第二个愿望,徐暖快点好起来;第三个愿望,徐暖快点快点好起来。上次我生日时,我还留着一个愿望,如果现在许还有效的话,那么我请求老天答应我,让徐暖快点快点快点好起来。   第三十章   吹蜡烛的时候,因为徐暖吹不了,所以也是我代替他和徐阳一起吹的。蜡烛灭了,我最先听到了周点点跳起来说:“徐阳、徐暖,祝你们生日快乐!”   宋天河去开了灯,我握着徐暖的手,笑着说:“徐暖,生日快乐!”   我看到了徐暖的眼角有眼泪溢了出来,他在我的手上写道:很开心。   我帮他把眼角的眼泪抹掉:“我也很开心!”   徐阳走过来,握着徐暖的手说:“小暖,生日快乐!”   徐暖也在他的手上写道:哥哥,生日快乐!   然后他们两双手互相握着,相互而笑。   好像大家都在感动的看着这一幕,辛想想偷偷的转过头去抹眼泪,周点点的眼睛也红红的,连宋天河也表现得沉重起来。最后,还是周点点打破了这个气氛,扬起手中的礼物说:“送礼物咯,送礼物咯!”   然后大家开始把礼物送了出来,最先的是周点点,送的时候还大声的嚷嚷着:“一下子送出两份礼物,我的荷包一下子就扁下去了,我这个月肯定不能卖衣服逛街了。”她好像上辈子跟杯子是一家,上次我生日他送我杯子,这次她送的礼物又是杯子,给徐暖的是一对情侣杯,还特别嘱咐我们以后一定要用这对杯子喝水,送给徐阳的是一只陶瓷杯。   辛想想送给两人的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手表。宋天河送给徐暖的是一个小小的按摩器,要是那里酸痛了,只要将按摩器放在上面打开开关就可以按摩了,而且是充电的,环保,送给徐阳的则是一把剃须刀,我认为他这次送礼物要比上次聪明多了,至少没有送本练习册来。徐阳也给徐暖准备了礼物,是一套积木,我记得徐阳说过的,他们小时候最喜欢躲在房间里玩积木的。徐暖有些抱歉的在他手上写道:我没有准备礼物。   徐阳笑着说:“没关系,你快点好起来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其实我也很抱歉,我也没有准备礼物。   周点点在那里起哄:“尹泠,你的礼物呢?”   我抱着徐暖的手靠到他身上,笑着说:“我把我自己送给他,这就是最大的礼物了。”   周点点取笑我:“真不害臊。”   我挑衅:“我看你是嫉妒吧!”   周点点对着宋天河大喊一声:“宋天河,告诉她,你现在是谁的?”   宋天河嘿嘿的摸着头发羞涩的说:“是你的。”   “听到没有,我不生日,他都把自己送给了我。”   看来宋天河注定是个被周点点奴役的主。   然后便是切蛋糕了,徐阳将蛋糕切好,一块一块的放到盘子里,吴阿姨洗了杯子出来,将带来的果汁倒进了杯子里。   吃蛋糕的时候,这里简直成了蛋糕的战场,各个人互相的把蛋糕摸到对方的脸上,每个人脸上都沾了或多或少的奶油,这里被沾到最多的是宋天河和周点点,我的脸上因为躲闪不及,也被周点点抹上了点蛋糕,我沾了点往徐暖的脸上抹去,然后他也开心的笑了起来。满屋子萦绕的都是笑声。   这一刻我知道我们都是快乐的,这一刻我知道我们都是幸福的,可是老天爷,你能不能让这些快乐和幸福一直持续下去呢?   大家都玩闹够了,慢慢安静了下来,才开始真正的吃蛋糕。我正喂着徐暖吃蛋糕,周点点突然大叫一声:“啊,好臭啊,谁在放屁吗?”   我怔了一下,然后对着正在厨房里干活的吴阿姨大声叫:“吴阿姨,吴阿姨——”   徐阳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过来把他抱进了浴室,然后便只留下吴阿姨在里面,自己出来并关上门了。其实徐阳也是了解徐暖的,他们是那么相亲相爱的兄弟,他怎么不知道这个时候徐暖不希望我们看到呢。   周点点拉着我的衣服小声的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对她摇摇头:“没关系的,不关你的事。”   傍晚的时候,徐阳他们便全都回去了,那天晚上徐暖一直都有些不开心,在我的手掌上写道:对不起,是我破坏了这么好的气氛。   我那么怕他会产生他是我们的拖累的想法,我拿着他的手放到我的脸上,一遍一遍的宽慰他:“不是的,徐暖,你不要这么想,我们今天很开心的,大家都很开心,很幸福,大家的开心和幸福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你啊,你千万不要这么想……”   可是那天之后,徐暖的情况却有些恶化起来。   有一次,天气有些阴翳,起风了,我回房间去帮他拿了件毛毯,可是出来到他旁边的时候,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应,我吓坏了,全身颤抖着,几乎不敢去握他的手,我壮着胆子把手伸到他的手腕上,温热的手,上面还有一跳一跳的脉搏。我连忙跑到电话旁,哭着给医生打电话。   医生来了,进去检查完出来之后,脸色并不好,有些凝重的对我说道:“他以后可能还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昏迷现象,而且可能会越来越频繁,你知道像他这种情况……尽量让他保持心情愉快吧,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那一天,我一个人跑到沙滩上大哭起来,怎么办呢,徐暖,这个世界我这样无能为力,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活下来呢。   尹瑶走的时候我终究是没有去送他,就像她说的那样,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相聚的机会,可是徐暖,他连多活一天,我便都觉得好像是从老天爷手中抢过来的那样。   我照样每天带着他去散步,聊天,读书念报给他听,我尽量让自己每天看起来都是最开心的,只希望也能让他变得开心起来。   至那天之后,徐暖果然会时常昏迷,但情况时好时坏,有时候频繁一点,有时候又会好很多。每一次他昏迷的时候,天知道我是多么的恐惧,我真怕他再也醒不过来了。每次医生的话,几乎都是一层不变的:“尽量让他保持心情愉快,但也要做好心里准备。”   每听一次这样的话,我几乎就绝望一次,握着还在床上沉睡的徐暖的手,偷偷的哭。徐暖和辛想想会经常过来看我们,每一次来的时候,都能让徐暖开心好久。   可是有一次,在他们都在的时候,徐暖晕倒了,医生来了,神色还是如前几次那样不好,那一次,我看到辛想想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在浴室里将水开得好大好大,大得掩埋了一切其他的声音,许久许久之后,她才从里面出来,脸上带着强装出来的笑容。   其实我一直知道,辛想想是喜欢徐暖的,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女生的心理这么敏感,我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出来,只是她以为我不知道,而我装作我不知道。   时间一晃就到了九月的开学,开学之后就是九月中旬的司法考试,曾经一年的时间我都为之奋斗的考试。因为徐暖,我原本打算,今年就放弃吧,明年再考。可是徐阳和辛想想都过来了,让我安心去考试,这两天,他们会照顾徐暖,徐暖也在我的手上写道:去吧,我等你。   去的时候,我扶着他的脸,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对他道:“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笑着目送我离开。   我到的时候,周点点正在教学楼下焦急的等着我,给我送准考证。   虽然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复习,但毕竟曾经努力过,知识还在,考起来并不会太吃力,而且我现在终于相信夏柏彦家的律师团果真不是盖的,里面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不但打官司审合同是一把一的好手,连抓考试重点都是一抓一个准,他给我的那一百张纸,可全部都是重点,那案例分析,虽然题目不完全相同,但考的内容几乎都是一样的。当时幸亏没有因为轻视它而错过了。   夏柏彦,夏柏彦,我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呢,我又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呢,现在想起的时候,忽然觉得他离我是那么遥远了。   两天之后从考场里出来的时候,在报刊亭里偶然看到一份报纸,报纸上的标题是:孙渔发表声明确认流产,痛失七个月大胎儿。   我随手拿了一份看了一下,然后扔到了垃圾桶里。   孩子流产了,他定会很伤心吧,毕竟他那么喜欢孩子,那么期待孩子的到来。   第三十一章   我坐上出租车回了海边小屋,下了车便看到徐暖就在屋门口一直望向这边,他的身后是吴阿姨扶着他的轮椅,我飞奔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说:“徐暖,我回来了,你想我了吗?”   吴阿姨抢先替他回答了:“怎么不想,你不在这两天,天天坐在门口望着你回来的方向。”   徐暖笑着在我的手上写道:考试顺利吗?   我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啦,你知道我很厉害的。”   我推着他进屋,辛想想从厨房探出头来,她脸上还沾着一点白色的面粉,见了我开口道:“尹泠,你会来了。”   我问她:“你在做什么呢?”   “包饺子,今天有饺子吃了。”   “徐阳呢?他怎么不在。”   她的脸色有些暗淡下去:“他去医院了。”   我心里一惊,我不在的这两天,又出现什么不好的情况了吗?我低头看着徐暖,他抬起头来对着我笑,手放在我的手上拍了几下,好像是要让我不要担心。   我让吴阿姨照顾一下徐暖,进去帮忙一起包。   热腾腾的水饺端出来的时候,徐阳赶巧就回来了,笑着跟我们说:“看来我有口福了。”   吴阿姨帮我们每人都乘了满满的一碗饺子,韭菜饺子,曾经我和徐暖都喜欢吃的,吃起来真香,徐暖胃口极好,居然也吃了一碗进去。   晚上,徐暖睡了之后,我走出他的房间,海风吹过来,窗户上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我走到阳台,外面的月光皎洁,沙滩上还有一个人影在。   我披了大衣出了门,走到沙滩上去,在徐阳的身边坐下:“我想知道徐暖的情况。”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沉默了许久之后,声音里带着哭腔的说:“尹泠,以后小暖如果想做什么,想吃什么,你都依着他吧。”   我的声音停在口腔里突然发不出来了,心里那么难受,眼泪噼里啪啦的落在沙滩上,我那么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那些压抑在口腔里的声音,最终破口而出,我却拿着手臂放在牙齿上,去阻止那些声音,我不能哭,我不要哭,如果我哭,那就表示我也相信了,徐暖,他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   徐阳转过身来抱住我,我的眼泪全部都落到了他的肩膀上,而我的肩膀也有眼泪滴下来,一滴一滴,淋湿了两个人的肩膀。   之后,徐暖的情况果然越来越不好,晕倒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晕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每天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有时候一整天都是昏迷的,检查的时候,医生摇头的幅度越来越大了。   他清醒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望着我,好像是要把我镌刻到骨子里,不想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我推着他,无论我说去那里,去做什么,他都没有意见,对他来说,好像只要我在,便就够了,去哪里去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徐暖,我亲爱的徐暖,你是不是也害怕离开我呢?害怕到了另一个世界便就再也看不到我呢?   有一天,天气并不算得太好,天上是有些阴郁的,只有微微的阳光。那一天,徐暖的精神状态突然好了起来,气色也比前几天要好了,我很开心,他在我的手上写道:我们去沙滩上看看海吧。   我说好,便推着他到沙滩上去了。   在沙滩上,我突然想起了好多好多我们以前的事,很开心的事,我们的记忆总是美好的。我蹲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回忆到那里便讲给他听,他边笑着看我,听我讲。   我看着前面的海,问他:“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说过的,等我们老了之后,我们就要一起牵着手坐在沙滩上看海?”   他点点头,然后翻过我的手在我的手上写道:尹泠,对不起。   我哭这说:“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他在我的手上继续写道:我爱你,很爱!   “我也爱你!”然后摊开他的手掌,在上面重重的画了一个心。   他笑了,笑的那样幸福。他在我的手掌上继续写道:以后,忘了我,一定要幸福!   我捧起他的脸,边落泪边说:“我答应你,以后,无论你在不在我身边,我都会让自己幸福,努力让自己幸福,可是,我不会忘记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   怎么忘得记呢,我年少时,最美丽最美好的年华与时光,都是你陪着一起走过的啊,如果忘记你,我的人生,究竟会空了多长的一部分,我的心,又会空了多大的一个洞。   沙滩上突然起风了,云层将最后的一点阳光都遮住,天气变得阴郁起来,风吹在身上,有些凉凉的。   他摊开我的手掌又写道:尹泠,我冷了!   我把他身上的衣服拉紧了一点,对他道:“那我回去帮你拿条毯子出来,你等我。”   他笑着点头。   我摸着他的脸,又重复了一遍:“你一定要等我。”   他再次点了点头。   我站起来,放下他的手,快速的跑回去,在柜子里找了毯子出来,抱着他便冲出了房子,跑到沙滩上。   可是在到了沙滩上的那一刻,我怔住了,手上的毯子掉到地上。   我缓缓的走过去,仿佛每走一步,脚下都有千金重。我跪在他的旁边,轻轻的唤他:“徐暖——”   他不应。   我放大声了点,继续唤他:“徐暖——”   还是不应。   我推了他一下,然后再轻轻唤他:“徐暖——”   他还是没有应。   我全身颤抖着,缓缓的伸手,握在他的手腕上,那里依旧还是温热的,可是好平静,再也不会一动一动的了。   我的手一点一点的移动到他鼻子下面,然后,滚烫的泪一滴一滴的从眼里流出来。   我就跪在那里,握着他的手,直到眼泪都流尽了,再也再也流不出来。我抹掉脸上的眼泪,吻轻轻的贴到他的唇上,然后坐到他的旁边,把头靠在他的腿上,牵着他的手,轻轻的说道:“徐暖,我提前牵着你的手在沙滩上看海,你说好不好……”   我们就一直坐在沙滩上,牵着手,看前面的大海,从太阳躲在云层里看到太阳出了云层,又从太阳出了云层看到太阳躲到了云层,一直看到太阳落了山。   广阔的大海,蔚蓝的大海,这么好看,潮汐的声音,这么好听,还有风声,也是那么的悦耳,我们怎么都看不够,听不够……   一直等到天色暗淡了下来,再也看不见大海了,我才给徐阳打了个电话。   今天是国庆啊,举国欢庆的日子,为什么我会那么多悲伤呢?   三年前的这一天,我的父母弟弟发生车祸,父母当场死亡,弟弟一个月后也离我而去,同样是三年前的今天,徐暖发生车祸,三年后的今天,他死亡。   徐暖的丧礼,我并没有去参加,我的心这么嬴弱,再也承受不了任何的生死离别。   第三十二章   日子便是不惊不澜的过着,徐暖下葬之后,徐阳找过我,将徐暖从小到大的日记本,相册,全都带了过来,跟我说:“这些东西,你带走吧,留个纪念也好。”   我笑着摇头:“不需要了,他的一切,都在我的记忆里了。”我记忆里的回忆,才是最好的纪念,而他们兄弟却整整缺失了十年的时间,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或许更有意义。   司法考试过后,大家忙着开始写毕业论文,忙着找单位实习,每天流连于各种招聘会和图书馆之间。   周点点那做高干的爹把她塞到了本市的一家检察院去了,让她免了自己找工作的颠沛流离,可是她却有些不满意的整天抱怨:“他这是老迂腐,顽固派,搞裙带关系,他凭什么以为我靠自己就找不到好的工作。”   我笑着说:“他这也是关心你,点点,找工作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她嘟着嘴,还是一副怨天怨地的样子。   本市最大的一家律所招律师助理,我知道像它这种律所一般都只要研究生和博士生,但我还是以试一下的心态投了简历,去面试的时候才知道,竞争力真是大,两个名额,全场一百多号的人在争夺,且基本上本科生是望而怯步,里面呼啦啦的一圈,几乎全都是研究生和博士生。   面试官有三个人,其中有一个我听说过,叫周子文,很年轻,刚刚三十出头,可是却已经是很出名的律师,五年前,因为帮夏氏打赢一场官司而一炮而红,那一个案例,到现在还经常被老师们拿来在课堂上做示例。大二的时候他到我们学校开过讲座的,我那时候极想去听,可是那一晚因为夏柏彦把我叫了出去而错过了。   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律师应该会带有的那种尖锐与凌厉,相反的,他看起来很谦和,从我们进来的那一刻,一直都是温和的对我们笑着的,而且用几句像是玩笑的话让我们放松下来。轮到我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简历问我:“你叫尹泠?”   我点头:“是的。”   然后照例是半分钟的自我介绍,他接着问了一些专业的问题,我的专业知识很扎实,答起来也算从善如流,最后他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面试?”他或许是想问我,我哪里来的勇气想要跟那些学历比我高的人竞争,我笑着说:“因为这里是最好的,而我也是最好的。”   他看着我,扬着嘴角笑起来,他或许是吃惊于我的狂妄,但是我本身并没有抱太大期待的,所以就算狂妄点,也没有关系。   可是第二天的时候,律所却打电话给我,问我是否愿意去上班,我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带我的律师居然是周子文。   他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一直是谦和有礼的,用一种照顾后辈的姿势照顾我,很多东西他也很愿意教我,某天他请我喝咖啡的时候,他笑着跟我说:“那天面试的时候,你真是令我震惊,明明优势那么欠缺,却还这么气势汹涌的说我是最好的,说实话,连新招来的另一位博士生,都不如你来得令我满意,你知道做律师这一行,最重要的不是知识,而是一个人的气势,知识是可以弥补的,但气势却会让你心理上压到对方,让对方恐惧,最后打败对方。”   我嘿嘿的笑着说:“哪里哪里,谬赞了。”   这里虽然是律所,但也会做知识产权代理一方面的业务,我虽然不是知识产权专业毕业的,但是我的权利要求书写的极好,连他都常常竖起拇指称赞我,而且我的英语很不错,他便建议我多学一些涉外纠纷和知识产权方面的东西,以后走这个方向,一定会有发展的空间。天气渐渐寒冷起来,冬天到了,一晃就是十二月,尹瑶回来的时候我去接机,她穿的像个球一样从飞机上下来,扬起戴着手套肥大的手跟我打招呼,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帮她提行李的男生,长得很阳光帅气,见到我也是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尹瑶跟我介绍说:“高中时的同学,后来一起留学到美国同一所大学的。”   我突然想起她以前跟我说过的那个很拽的男生,便是他吧,我笑笑,年少时的爱情,总是这般静谧又美好。   我帮她整理了一下围巾,又摸了摸她的头,她长高了点,她的头发也变长了,一直披到了腰下面。   那位男生有人来接,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回去,尹瑶倒是不客气的答应了,黑色的保时捷,像是他家管家模样的男人恭敬的替我们打开了车门,我突然又想到了夏柏彦和小余,还有他的那辆黑色保时捷,若是他们,也一定像是这般,小余会亲切的为他打开车门吧。   夏柏彦,你现在好吗?过得幸福吗?一定是幸福的吧。   那天从飞机下来离开之后,我再没有回过香山了,留在那里的衣服、鞋子、首饰、化妆品,甚至还有留在那里的几本书,我一样也没有拿走,有时候我疯狂的想回去看一下,看一下那里的秋千、香樟树、周妈还有“泠泠”,看一下他们都还在吗?可是我都忍住了,夏柏彦说,以后,不要再记着他了,那是不是也表示,以后,他也不会记着我了呢。   车子在我住的公寓楼下停下,自从开始实习之后,我便在离律所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公寓,两室一厅的房子,一个人住算的上宽敞了,但因为在市中心地带,租金也不便宜,可是无所谓了,夏柏彦给我留下了一笔不少的财产,曾经为了留下来给尹瑶留学,几乎都不肯动一下,可是现在她申请了全额的奖学金,到没有花太多的钱。   男生笑着跟我说再见,又大声的跟尹瑶说:“寒假我找你出去玩。”   尹瑶不屑的说:“去,谁要跟你出去玩,我要陪我姐姐的。”   上了楼,尹瑶甩掉鞋子进来,在客厅里又蹦又跳的,最后抱住我说:“真好,姐,我们又有家了。”   是啊,这是三年来,第一个可以让我们称之为家的地方,三年的颠沛流离,我们是否最后停在了这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尹瑶抱着我的手臂感叹:“还是家里的床舒服,又软又暖的,宿舍的床真硬。”   真是抱歉,三年来,我竟然让我的妹妹过着连寒暑假都睡宿舍的生活。那时候跪在姑姑的家里,姑姑跟我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不如辍学打工吧。”于是心里便争着一口气,一定要把我妹妹送出国,于是我所有的生活目标都是,攒钱给尹瑶留学,连租个房子都舍不得花钱。   尹瑶回来之后,我便天天自己出去买菜做饭,我的手艺已经越来越纯熟了,现在给我半个小时,我也能做出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来。没事的时候,我们两个人便窝在自己家里聊天打闹,她给我讲美国的老师和同学,和一些有趣的事,这个寒假,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几乎比过去三年加起来都要强。   过春节的时候,我象征性的给了尹瑶一个红包,而她也象征性的给了我一个红包,家里的风俗是,只要没结婚,就可以收利是钱的。年初三的时候,徐阳、辛想想、周点点还有宋天河一起过来拜年,五六个人挤在几十平米的地方,显得有些拥挤,但打打闹闹的,好像又回到了海边小屋的时候,可我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只在我无意识的看向旁边的时候,才知道缺了什么,原来缺了徐暖。   过了春节,尹瑶却又要开始准备回美国了,我买了很多大包小包的特产,塞了她满满的好几个行李箱,尹瑶笑话我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到美国定居呢。”   某天在家里喝咖啡的时候,却接到了孙渔的电话,一如当初的时候,第一句话便是:“我是孙渔,我们谈谈吧。”   我想了很久,才开口道:“我和夏柏彦,早就分开了。”   她说:“我知道,我和他离婚了,在三天以前。”   我以为,夏柏彦这个名字已经离我很远了,远到他的一切都已经和我无关了,可是我却鬼使神差的去跟她见了面。   才刚刚二月,天气还是很冷,但公路旁落叶乔木的树枝,却已经开始吐出芽来,男方的气候总是这样,冬天去的快,春天来得早,而今年,来得更早。   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咖啡厅里,前面的女子还是那么漂亮,可是我却在上面看到了沧桑。   短短几个月,究竟可以在我们每个人身上发生多少的事。   “我原本以为我们还是相爱的,而你只是他人生的一段小插曲,只要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他会忘记你,然后我们重新回到过去幸福的日子,却没想到,最终我还是败在了你一个小姑娘的手里……”   “去找他吧,他是爱你的。”   从咖啡厅里出来,我直接回了家。夏柏彦曾经说,横在他和孙渔之间的有很多的问题,可是,横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有何尝不多呢。豪门之家最忌讳的就是寒门子弟,更何况是做过小三的寒门子弟呢,我没有勇气一路披金斩棘,只为了抓住一个不知道爱我有几分的男人。   孙渔离婚的消息很快就劈天盖地的在报纸新闻上流传出去,豪门贵公子和演艺明星的爱情失败,公众总是善于将错误归罪于豪门一方的,抛弃糟糠、另结新欢,网上的新闻总是不怎么好听,可是传了几天之后,演艺明星突然牵着著名导演的手在公众面前出双入对,于是公众又开始纷纷猜测是否另有隐情。   我想,她是真的很爱他吧,爱到哪怕离婚了,都不愿意别人说他不好,而愿意把所有的指责都导向自己;爱到哪怕离婚了,还愿意来恳求我这个曾经破坏她婚姻的小三,让我回到他身边,只为了他幸福。   过完年回到律所上班,某一次送文件给周子文,进去他办公室的时候,偶然在他的桌子上看到了一张相片,那相片应该是大学时拍的,几个大男孩站在一起,显得还有些青涩,上面有周子文,可是除了他,我还看到了另一个人——夏柏彦。   他总是那么独立傲世的,想让人忽视都忽视不了,我突然隐隐约约明白了,我就说呢,面试中有一百多号人,哪一个不比我优秀,怎么就找上了我这个本科生了呢,或许之前说我优秀的那番说辞,也只是为了不让我怀疑而已。   周子文进来,看到我手上的照片,有些歉意的说:“倒是不小心让你看到了。”   他从我手中拿过相片,看了看上面的人,微微的笑起来,有些像是陷入回忆中的笑:“虽然就算之前没有人跟我说过,看你面试中的表现我也还是会选你,但确确实实柏彦是提前跟我打过招呼的,你知道,像他这种冷冰冰的人,要他求一次人可不容易,我可是机会难得。”   他没有问过我跟夏柏彦是什么关系,倒是主动的跟我讲起了一些他们大学时的趣事,讲他们大学时的厨艺课,讲他们第一次上课时夏柏彦差点将厨房烧了的情形,这些,夏柏彦都跟我讲过一点的,却不像他讲得来得精彩。   人生真奇妙,总在你以为跟他再无关系的时候,又频频听到他的名字。   送尹瑶离开的那一天,从机场里出来,在机场门口看到那个喷池,突然的就停下脚步看着那里,外面的阳光很灿烂,金黄色的阳光铺在池水上,水池里的一个小女孩突然对她的伙伴们扬起手:“你们看,我在这里捡到了一个戒指。”然后她的小伙伴们都围了上去。   我抬头看去,她的手上果然有闪闪的亮光,那上面粉色的钻石,在阳光下,显得这么耀眼。   我走上去,对她们说:“对不起,这枚戒指是我的,你们可不可以还给我。”   那几个小女孩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把戒指放到了我的手掌上。   在机场附近的一家饺子馆里,我叫了一碗韭菜饺子,期间,孙渔又打了电话给我,她说:“柏彦又失踪了,或许你知道他去了那里。”   “找他回来吧,他是公司的大家长,不能随便任性丢下一切走掉的。”   “尹泠,不要让我后悔离开他,到他身边去,给他幸福吧。”   我放下电话,我攥着那枚戒指,在外面照进来的亮光中,我突然看到,戒指的内侧好像是有字的,我拿起来,又对着亮光看了一遍,原来真的有字。那枚戒指我曾经看了无数遍,可是我的目光却主要集中在那颗粉色的钻石上,却从不知道,戒指的里面,还别有洞天。   戒指的内侧,是一个英文字母的Love,Love的左边是Y,右边是L。我从不知道原来夏柏彦还会做这么浪漫又幼稚的事。   是夏柏彦爱尹泠吗?   这饺子真烫,烫的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拿着戒指跑出饺子馆,重新跑回机场,对着售票的小姐说:“给我一张去往S城的飞机票……” 【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